一双解放鞋,一件白衬衣,一头白发,满面笑容……毫无缘由的,想起了父亲。
父亲从不骂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露出的牙齿特别的白。
我没上学前,父亲在武汉打工,是一家建筑公司的会计,每到春节才回家。
小时候最喜欢过年了,因为父亲要回来,还可以吃到米饭。
过年,父亲回来了。
家中火塘里,柴火劈劈啪啪烧着。妈妈在做饭,一只铁做的鼎罐,架在火炉上咕噜噜响,蒸腾的热气直冒,藏不住的米香四处飘逸……。
火炉边,我黏在父亲怀里,好奇的用手去捻摸着他的胡须,一动也舍不得动,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忘记了吃糖,忘记了撒娇,忘记了伙伴……只要他的怀抱,只看他的笑脸。
父亲回来,什么都有了,他的笑有魔力,让整个家都宁静下来。
父亲转业回家,我正在省城贵阳上大学,两个弟弟读高中。
那时,二弟生病,一直没治好。父亲几乎每两个月都要请一次长假,带弟弟去看病。
治病是个永远都无法用钱填满的窟窿。原本,我们的学费,生活费就把他那点微薄的工资掏空了,哪还有多余的钱看病?
唯有去借。
每次借钱回来,父亲都会扬起一叠钱票子,大声对我们说:“看,你们的学费!”
也有借不着的时候。他就对妈妈说:“我再跑一家,这次肯定有”。
1995年的暑期,弟弟连接几天高烧,吃药打针都不管用。父亲只好带弟弟到省人民医院看病,这次需要住院。办完手续,交了押金,他手里边没钱了。
这需要回家去借,我也跟着回家,弟弟在医院等我们。
那个暑期,家里连续几天都在下暴雨。雨太大,屋后小沟里的水像发了疯陡然猛涨,雨水夹带着泡软的黄泥,冲进房间,厨房…家里房屋到处倒是泥浆。屋后的护坡也趁危垮塌下来,厨房都填满了。
到处都是泥土的腥味,屋内屋外堆着的这些泥泞,没个把月,不可能收拾干净。
父亲又去借钱。
我的印象里,家里总是缺钱,一有事父亲都要去借钱。闲的时候父亲叮咛我,要感激那些在危难中借钱给我们的叔叔阿姨们。
家里都这样了,他铁定不能去省医照顾弟弟了。钱借来了,他把钱交个我,盯住我说:“我得留在家,你是老大,弟弟就交给你。”
从他眼里,我看不出一点儿沮丧或担忧,真的。他接着说:“家里这事一完,我就上来看你们。”
或许是父亲的开朗感染了老天,那次看病特幸运。
医院发现弟弟的病是被误诊,只需一瓶驱虫药就能治好。确诊后一个星期,花费不到300元,弟弟的病彻底好了!
2015年,父亲病重住院,多次往返深圳和县城治疗。
每到一处病房,他都不孤单,因为他健谈,幽默。每每去看他,就经常听到病房传来爽朗的笑声,病友们都喜欢他,都说他不是病号。
有次,朋友到医院看望他,说到他脸上泛起的黑斑,他笑着说,那时老天留下的记号,让他与众不同。妈妈看着被病魔折磨得瘦弱不堪的父亲,暗暗转头流泪。
治病期间,他开始写记录感受,用一个小本子写「诗」,直到他病重不能动了才停笔。
父亲去世后,我从没翻他的这本「诗集」,
今天翻开来……
6月16日:
早上吊针到中午,
浑身上下都舒服。
看书认真写笔记,
为人在世不服输。
7月2日:
蒙蒙细雨在家闲,
咳嗽带红不自然。
病来确是人老火,
安心休养好似天。
……
5月开始,那小小的本子上,简单的文字一行一行的排着,一天不落。
父亲清晰笔迹,每一页都有阳历和阴历的具体时间。
10月2日,只有5个字:“今日无心写!”。
之后,是一片空白。
我爱笑的父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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