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儿上山了
九回到家时,已是深夜0时。
他将行李扔到一边,重重地把自己交给沙发。两只穿黑色短袜的脚搁在低矮的玻璃茶机上,安然地闭上眼睛。
桌子上扣着读了一大半的书,天花板上的灯明晃晃地亮着,但九回似乎毫不介意。沙发旁边是铺得整整齐齐的床。此时除了天花板上空调的驱动声,听不到任何的响动。
“滴哩”手机信息打破宁静。九回皱起眉头,伸手从背包里取出手机,点开屏幕:“九回,你别误会,只是租你抱着我入睡。希望你再考虑。”
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九回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低声骂了句:“靠,我不是明确拒绝了吗?”
扔下手机,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去,看着镜子里俊郎男人的眼睛,他想:“也许是我小人之心?再说我是个大男人,怕什么?”
他转身从卫生间出来,拿起手机回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陌生人。”
“你不怕遇到坏人?”
“你是记者,相信你不是坏人。”
九回没有回信息,而是打电话给一位搞艺术的哥们。那哥们说:“可以去,想那么复杂干什么?你只是抱着她睡,就当是一种行为艺术。”
挂了电话,又一个信息进来:“放心,我不是坏女人。”
接着一张照片发了过来。
九回看着照片里那张清丽婉约的脸,愣住了。她竟然和前女友有几分相似,一双深邃的眼眸,脸颊两侧的小酒窝,只是她显得更清瘦。九回的心瞬间柔软下来,他有了想去看看的念头。
02
阮茹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手机看着九回答应过来的信息,既欣喜又担忧。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知道自己在男友阿鹏出差五天时间里,已有4天彻夜难眠。
这4天夜里,她每一寸肌肤都在撕裂,恐慌的心绪使她辗转反侧,坐立不安。她一会去客厅沙发躺着,一会到书房看书,一会坐在客房的床上发呆。
无论躲到哪里,极度的恐惧如影随行,她眼睁睁地看着深夜慢慢褪去,晨曦迟迟到来。领受着度夜如年的滋味。
她上网百度,了解到自己的症状像“肌肤饥渴症”。她不能告诉家人和朋友,包括视她如宝的男朋友。她觉得这是件很丢脸的事。
以前以为是胆小使然,这次阿鹏出差十几天,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几天前,阮茹在书房随手翻看一本杂志,无意间看到九回出租自己的信息。她纠结着,既想摆脱肌肤饥渴带来的痛苦,又怕因此让好了几年的男友知道。她不想失去,更不想伤着阿鹏。
阿鹏比阮茹大5岁,是她父亲铁哥们的儿子,和她有青梅竹马的缘分。他从小喜欢阮茹。
阮茹的母亲在她五岁时去世了,父亲等她读大学后才再娶。阿鹏的父母对阮茹也疼爱有加,视如己出。阿鹏博士毕业后在世界500强企业做高管,是学历高,收入高,颜值高的钻石男。
阮茹和他是大家眼里的郎才女貌。最关键是他的情真意切,体贴入微。如果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出差,不会离开十几天让她受这些苦。当然阿鹏不知道阮茹有肌肤饥渴,一直也只以为阮茹是依赖他,会粘人。
平日里,阿鹏回企业上班,阮茹经营自己的画室。晚饭后两人要么手牵手去小区花园散步,要么一起呆在家。阿鹏看书,阮茹在旁边画画。十点多洗漱完毕,或上床云雨一番,或相拥而眠。这是阮茹满意的生活,可如今……
她把书反扣着,站起来看向窗外。从10楼窗口可以俯瞰繁华的街道。尽管夜已深,街道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有目的的人,无目的的人;有清醒的人,迷茫的人;试图阻留时间脚步的人,意在推动时间的人。她眺望着令人茫然的街道,调整呼吸,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期盼着时光尽快流逝。但不必说,距离黎明的到来还有很长时间。
03
又熬过一个不眠夜,阮茹迷迷糊糊地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女子,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卫生间出来换衣服时,她看见内裤上的血迹,知道每月无法准时报到的例假来了,一丝窃喜油然而生。打开手机酷狗音乐,王菲的《我也不想这样》流淌而出。
阮茹打起精神,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穿上枣红色连衣裙,配白高跟单鞋和白挎包。脚步轻盈地走到车库,开着黑色路虎驶向虹桥机场。
机场的西边,九回身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黑色运动鞋和黑色鸭舌帽,正坐在从成都飞往上海的飞机上。他双耳塞着耳机,神情自若地眯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听音乐。
两个小时后,九回提着背包,大步流星地走出虹桥机场。他环顾四周,眼光停在那个穿枣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身上。
直觉告诉他,她就是阮茹。
他默默地走过去,微笑地看着还四处张望的阮茹。眼前的她比相片还要高挑清瘦,精致的妆难掩倦容。
两人视线交汇时,阮茹愣了一下,转即微笑地对九回说:“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两人走进欧巴西餐厅,找了个避静的位置坐下。餐厅人很少,又都在低声说着话,只有轻声无害的背景音乐在不经意地飞扬。两人边吃边聊着各自喜欢看的书,爱听的音乐。九回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说起前女友。阮茹轻描淡写地聊起自己的画室和阿鹏。
从小失去母亲的相同遭遇,使他们彼此既有好感,又同病相怜。他们很快地熟络起来,气氛融洽得如知心好友。
从餐厅出来,阮茹带着九回去了上海的东方明珠。登到上面俯视整个上海,体验一览众山的感觉。然后到外滩感受不同国家,不同风格的情趣。
04
晚上10点,阮茹带九回到家,招呼九回先坐一会,自己进了卫生间。只开了一盏水晶吊灯的客厅有点暗,但也能看出房子很大,足有150平方。客厅欧式装修精美,呈现让人舒适的暖色调。
不一会阮茹出来领九回经过书房,指着右边满满一面墙的书说:“这都是我喜欢看的书,家里可以没有酒,但不能没有书。”九回看着左边挂着的画问道:“这画真好,想必是你的杰作?”
“画得不好,别见笑。”
随后,两人来到客房,阮茹让九回在此房间沐浴,自己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当九回从卫生间出来时,房间的灯关了。昏暗的房间仍可看到阮茹盖着被子躺在了床上,她睁着眼睛,望着围着浴巾,露出上身的九回。在窗外灯光的照射下,九回显得更加高大健壮,脸部轮廓清晰流畅。房间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阮茹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九回,轻声说:“睡觉吧。”
九回迟疑了一下,解开浴巾,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轻轻地躺下,然后转身从后面紧紧地抱着阮茹。
阮茹触到九回的裸体时,全身抖动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贴紧着对方的肌肤。不一会,九回怀里的阮茹的呼吸声由急变缓,直到深睡时才有的平稳持重。
闻着女人特有的体香,怀抱着细滑娇嫩的身子,九回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体有了本能的变化。他咬着嘴唇对自己说:“不,这不是我们的初衷。我得把持住。”
他慢慢地抽出枕在阮茹头下的手,坐起来,钻出被窝,赤裸的脚小心翼翼地踩着地板。拿起浴巾,将自己从腰间包裹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两手撑在窗框上,透过玻璃眺望。
窗外灯光闪烁如繁星,夜既明亮且安静,如寂静无声的银河。
九回转身注视着熟睡中的阮茹。外面的灯光柔和地照在她的脸上,刘海搭在眼睛上方。也许是在做梦吧,再不就是记忆的余韵,口角浮现微微的笑影。
拿起桌面上放着的手机,打开看时间。10点45分,九回想,这个时候远在家乡的父亲该睡了,徐雅给高扬讲完故事后在做什么呢?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再光着脚板走到书房,按开灯,站到高高的书柜面前,从柜里抽出一本村上春树的《天黑以后》,躺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05
九回醒来时,已是清晨7点多。阳光透过纱窗帘映照在他脸上。他伸手摸摸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毛毯,眯眼左右看,甩头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阮茹一身家居服,围着围裙走到书房门口,微笑着说:“起来了,快穿衣服吃早餐。”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嗯,我昨晚睡得好。你要听什么音乐?我给你放。”
“我都可以。”
不一会,屋里旋转地流淌出王菲唱的《微风细雨》。
从卫生间出来时,九回首先闻到了从厨房飘来的香。他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忙于煎荷包蛋的阮茹。
九回决定再呆一天,带她去一个地方。
早餐过后,九回对阮茹说:“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带你去看医生。”
“不去,我最怕医生。”
“必须去,如果你他妈还想过正常的日子。”
“你别管。”
“谁想管你?我是看不下去。你这次是遇到了我,要是遇到别的男人……我都懒得说你。现在只有我知道你这情况,趁人少,趁还没出事,老老实实跟我看医生去。”
阮茹嘟着嘴默然不语。她起身收拾着碗筷,浓密的眼睫毛如一弯上扬黑弧线,素颜的她皮肤光滑细腻,比刚见面时更好看。
半天后,九回陪着阮茹从心理治疗室出来。他边走边对阮茹说:“不用太担心,刚才吴医生不是说了吗,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肤饥渴,有自然而然寻求亲密的心理需要,就像我们人饿了需要吃东西一样。你还要来看几次,疏导调整一下。必要时让阿鹏了解你的情况,取得他的理解和支持。”
“他能理解吗?”
“如果他真爱你,会接受。爱人之间的坦诚和信任,你们该有。”
阮茹没有说话,她默默地打开车门,发动车,注视着前方走在送九回到机场的路上。
九回皱着眉头,抿着嘴唇,侧脸看窗外不断往后退的风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到机场下车离开时,他走出几步又回头对阮茹喊:“不管情况如何,记得给我信息。”
“知道了,我愿意相信他。”阮茹轻声地对自己说。
3个月后,九回收到阮茹和阿鹏结婚的信息。他松了口气,随后删除了和阮茹的联系方式。
与此相关的前一个故事:《待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