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姐说,她最近总是重复的做一个梦,梦里,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光着脚,眼前是无垠的大海,看不到尽头,滔天巨浪打来的时候,她就会醒;
整个梦境,像一个迷宫,一张精致的网,没有前路,没有方向;
4月的x市,梅雨季节,空气里都是黏糊糊的味道,她躺在我腿根,短发扎的我痒痒的,我都快要忘记,她曾经长发及腰的模样了;
她抬起头,眼神飘渺,像及了这个季节的天空,她问我,这是什么兆头?
声音如云水,让我有一瞬间的枉然。
她说,L,带我去旅行吧,去你家;
我说好
Chapter1.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宁小姐告诉我,她的男朋友死了,人间蒸发,死因不详;
我收拾行李的手不由的颤抖,惊讶于她经历了情绪如何的风起云涌,才成了今天这般平和的模样;
我见过那个男孩子,和她在一个公司,每天下午,饭后,夕阳只剩天边一抹余晖,公司园区内的花园里,总能听见她铃叮般的笑声,年轻真是好,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大谈风花雪月,爱一个人,可以不计后果,不计逝去的青春;
“你见了他最后一面吗”
长久的沉默,空气寂静的有点可怕,她靠在沙发上,拿抱枕捂住了自己的脸,双肩抖动,声音哽咽;
“L,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Chapter2.
有些故事开头即是结尾,中间的过程,夹杂着欢乐和心酸的泪,到底谁是谁的劫,我们都分不清;
就好比,上天注定我们要遇到一些人,这些人的出现一定会教会我们一些道理,哪怕是用疼痛的代价来换的;
宁小姐初遇宋远的那一年,她刚结束一段糟糕的感情没多久,搬出了前任的房子,换了工作,在一家公司做行政前台;
盛夏6月,太阳炙烤着大地,阳光刺眼,热浪似是透过玻璃扑面而来,宁小姐在前台昏昏欲睡,以至于进来人了都没有察觉;
桌面轻叩的声音,恍惚的呼喊声,夹杂着这个季节独有的热气,她忽的惊醒过来,抬头四目相对间,气氛瞬的有点奇怪了;
那是个很平常的午后;
宋远轻扶鼻梁的镜框,看着愣神的宁小姐,心里有些东西悄然开出璀璨的花;
“你好,我是过来面试的”
后来宁小姐已和宋远在一起,她腻歪在他的怀里,像无数个陷入爱情里凡俗的女孩一样,不依不饶的问宋远同样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而宋远,只是笑着看着她的眼睛,不说话,在她发脾气要走的瞬间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安抚她的小情绪,她以后就会明白,他的爱,是深情而理智,是克制,是都在行动里;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是第一眼,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在劫难逃;
宁小姐再见到宋远,是在公司的新员工入职介绍会上,公司开全体员工大会,他和其他几个新人一起,站在最前方,
主持人给所有新人1分钟时间,让新人用别人最快能记住他们名字的方式自我介绍,其他人都尽力发挥,以便给大家留下好印象,
轮到他的时候,他只用了一句话,却重复了三遍;
“大家好,我叫宋远”
声音空旷,在宁小姐脑海里荡漾,宋远。
Chapter3.
你有经历过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吗?
从那以后,宋远总是出现在她面前,上班的时候,下班的时候,但凡能经过前台,他总要逗留一会,逗逗她,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哈哈大笑后在扬长而去,
宁小姐觉得自己,像是喂养的鱼突然回到了大海,面对深邃不见底的前路,既好奇又忐忑,复杂的情绪里,还夹杂着一丝些许的期待;
宋远追她的时候,当真像个小赖皮
他忽冷忽热,欲擒故纵,用尽小心思加到她的微信后,每天嘘寒问暖后又是各种贴心,
在该正经的时候也从不掉队,丰富的阅历,在无数个深夜,频频给迷茫的她指点,引领着她前进,
宁小姐问宋远:“你是来救我的吗”
宋远说:“是你在救我”
终在某个深夜,面对宋远穷追猛打、步步紧逼下,宁小姐抵挡不住缴械投降,成了宋远的女朋友;
遇到宋远前,宁小姐以为,所有感情都是矜持、热恋、磨合、平淡四个时期,遇到宋远后,她才发现,哪有什么矜持和平淡,好像,只有热恋期啊......
她有胃病,却还是常年赖床不吃早餐,宋远就每天早起半个小时,买了早餐堵着她看她吃完才去上班;
她挑食,暴瘦,宋远不知道怎么跟饭堂的大妈打好了关系,从那以后,她的工作餐,永远比别人丰富;
他给她每个周末炖汤,拉着她跑步、运动、爬山,像个老父亲一样,打点着她生活的一切,
却有时又热情的像个小青年,无论在哪,人多人少,他想吻她的时候,总是让她猝不及防;
在一起半年的时候,宁小姐才带着他见了我们这些朋友;
在一起2年的时候,她们双方见了父母;
可生活从不会一直如你所愿;
Chapter4.
4月的某天下午,宁小姐和我,抵达凤凰;
旅游淡季,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湖南的四月天,不似X市,春风拂过,还有些许凉意,
她站在客栈的阳台上,背影有些清冷,她发给我一张照片,高瘦的男孩子站在虹桥边,在镜头里比了个剪刀手,照片已有些年份,照片上的人脸还有些稚嫩;
她问我,这座桥在哪,她想去看看;
我没说话,走过去抱住了她,
她说,L,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或许这条街。这条路,他曾经都走过,嗒,眼泪还是温热的,滴在手背上;
其实失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天,你突然意识到,往后余生,你贫穷或富贵,这个人都不会出现在你生命里,你所做的一切,都在与他无关,哪怕,你还是习惯性的在曾经两个人规划的那条路上,从未止息;
我说,好,我带你去;
虹桥离客栈不远,但跟照片上的已经大不一样,天有点黑了,她却执意要我给她拍张照,为了这张照片,她在来的路上,还特意买了副眼镜戴上,
她站在少年曾经站过的位置,露出僵硬的微笑,摆着同样的pose;一直不停的问我,角度对吗?
我举着相机,眼睛有点湿润,宁小姐故作坚强的样子,太让人心疼,我宁愿她大哭一场,
又是怎样的崩溃,才换来今日的宁静;
夜渐深,多少人奔赴而来只为这夜景,楼下民谣歌声,伴随着冷冽的沱江水,空灵悠长,宁小姐坐在客栈阳台的吊椅里,她将两张照片拼在一起,声音像个小孩子,问我,L,你说,像吗?有没有夫妻相?
我说,很像
她的眼睛忽闪了下,嘴角的微笑却又在一瞬间凝固,她盯着照片,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我,可是他死了;
我一直不敢问,怕她回忆往事深陷进那种负面情绪里,可我现在真的想问
“宁,他怎么死的?”
她抬头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像是压抑很久的堤坝,突然洪水泛滥,浪如滔天;
时隔很久,我都还记得那晚她的样子;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可她却还在笑,
她说,L,他死了,死在我心里了;
Chapter5.
宁小姐和宋远的感情稳定下来后,宁小姐带宋远回了家,她的父母开明,对宋远也甚是满意,宋远那边也没懈怠,要了宁小姐的生辰八字,说是当地的习俗,报给了他的父母;
生辰八字给了后,却突然石沉大海,未激起一丝波浪,父母的追问,朋友的试探,宋远的躲闪,让她第一次对这段感情产生了怀疑;
那段时间,她敏感多疑,小脾气小任性,层出不穷,可临近春节,宋远的工作空前的忙起来,所以对于她的小心思,也无暇顾及;
宁小姐在很多个深夜,久久盯着身边男孩子熟睡的侧脸,质疑着他的真心,一夜无眠,她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可怕;
除夕放假,宋远送宁小姐去车站,车站门口,宁小姐突然问宋远,今年带她回家过年吧?
却在看见宋远错愕呆愣的表情后,一瞬间又笑了出来,她一边转身走往检票口,一边大声说是开玩笑的;
好在转身及时,眼泪,快溢出来了;
宁小姐在家安安稳稳的过了个年,初一早上,她照例给宋远打电话,刚接通,一阵嘈杂的声响,就挂机了,从那天起,宋远就失联了,微信不回,电话关机;
终在失联的某天下午,她按着她之前记录下他家的地址,找了过去;
晚上九点多才抵达,一路上问老乡搜导航,找到了他家门口,她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心里翻江倒海,
她做足了任何困难和他一起面对的准备,却独独算漏了,如果他也丢下她,何来一起面对呢?
宁小姐在宋远一家人错愕的表情里,做了自我介绍,
那是怎么样一个家呢,没有丝毫的年味,他的老父亲坐在饭桌旁,低头抽烟,母亲睡在旁边的摇椅上,瞪大眼睛盯着她,他姐姐把宋远叫了出来;
胡子拉渣,眼神疲惫,她低低叫了声“宋远”,眼泪就落了下来,宋远什么也没问,拉着她上了楼,她听到他的父亲沉重的叹气声,和他母亲忍隐的怒气;
一进房门宋远就抱住了她,紧紧的,勒的她喘不过气,胡子扎的她的脖子有点生疼,脖子温热,转瞬为湿润的凉意;
她的声音有点惊慌失措“宋远,你哭了?”
她不记得抱了多久,最后站的腿发麻了,宋远才拉着她坐下,她看到墙角破碎的手机,联想起他父母的态度,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东西。
她拉着宋远的手,强迫宋远抬头看着她,声音颤抖,“宋远,宋远,我们一起面对,我不怕”
那晚她们,就那样沉默着,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一亮,宋远和她姐姐就带着她出了门,出门前的那一瞬间,那位躺在摇椅上的母亲,声音冰冷,
她说:“姑娘,你放过我家远,你们有缘无份,以后不要在来了”
“宋远你留下,你姐去送就行了”
宋远没回头,拉着她往前走,她听到他的母亲声嘶力竭的叫骂,最后一声长叹,是她姐姐急促的呼喊;
“远,快叫救护车啊,远”
宋远瞬间,松开了手
嘈杂的谩骂、哭喊,救护车呼啸而来的汽笛声,混杂在这方天地的上空,宁小姐只觉得心口冰冷,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救护车开走的时候,宋远透过车窗,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再说,再见!
Chapter6.
“后来呢”
故事越到后面越是狗血,却又越发令人动容,宁小姐的情绪从起伏转为平静;
“后来啊,后来我自己回家的”
“就这样了吗”我有点不可置信
“后来,他的姐姐来找过我”
他出生在X省最西边的村落,那里封建迷信,重男轻女,他从小被父母和几个姐姐捧在手心长大,
宋母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宁小姐和他八字相冲,她母亲平生最信的就是这个,以死相逼,
宋远和家里抗争了很久,逼的宋母心脏病二次发作,现在在医院,依旧昏迷不醒;
那个跟宋远6分似的女孩子哭的花枝乱颤,祈求宁小姐,离开宋远;
从那以后,她们默契的再也没有联系;
而那次救护车里匆匆一眼
竟已是最后一面;
尾声.
“后来呢,再也没有联系了吗”
“没有了,因为在我心里,我当他已经死了”
后来啊,在某处,在某一天,得知你要结婚的消息了;
那些相互依恋的时光,回想起来,竟遥远的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宋先生
祝你幸福我真的做不到
那我就祝你
余生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罢了
____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