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已非昔日之他-太宰治

长河

“我向来对别人说的话深信不疑。如果被骗,那是骗人者的错。”

“我”就是那位房东,在此之前,有两任房客,一位技师,一位游泳选手,都算得上好房客,可是到了第三任房客,情况一下子发生了转变,“我”也因此沉沦于此。

第三任房客,名叫木下青扇,一开始,就未交五十圆押金,以“大得丢人的红包袋”充当了押金,那里面不过是荞麦面店的五圆兑换券。

令人可恶的便是,每当“我”在心中提起租金的事情,却都被他那迷人的,近似“我”一般的人格,给迷惑了。

从第一次拜访他,就被他所谓的出名病,以及那水平超常的将棋,给打败了。把酒言欢,全然忘了正事,“我”心中暗想,不能与他再有所交际。

但,还是在温泉偶遇了,我与他相约,回家整理整理头发后,就前来拜访,当我到来时,青扇并不在家,面对他的妻子,我不由得说:

“胡说八道据说是天才的特质之一。他们说的只是那每个当下的真实。有个名词叫作‘豹变’,说难听点等于是墙头草”,

“我”实际上是相信他就是那所谓的天才吧,心中不自觉的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莫须有的期待。但我任然对他很不放心。

“不管怎样,我已开始后悔一时大意将房子租给这种人。”

“过了三月,又过了四月,青扇还是毫无音信。关于房屋的借贷也没有交换各种契约书,押金更是一直拖着没付。”

对于房租“我”也无所谓了,虽然很想说自己心胸宽大,但说实话,“我”还是害怕青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我不想见到他,见了面一定得谈,就这样一拖再拖吧。

到了五月底,我决心去一趟他家,拜访了两次,屋中悄然无声,“青扇先生”,“青扇先生”,无人问答。到了晚上,心想他总不可能,这时还不在吧,于是我再次走出家门。

“青扇家已亮起灯光,玄关门也开着。我一出声叫门,青扇嘶哑的声音就回应道:“谁?””

“是我”

“噢,房东先生,请进。”他好像待在六叠客厅。

“房租暂时还付不出来。”

“我”有点火大,听到他老婆跑了,“我”吓了一跳,这是“我”从未想到的,他没有一份工作,这让我很为难,他应该找一份工作,以供生活所需。

五月过去,六月前来。

这一次又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屋子一改之前的颓废风格,感觉焕然一新,青扇如同运动员一般,害羞腼腆似的走了出来。他喊到:“小亭。”一个身穿水手服的矮小女子,自四叠半房间倏然出现。红润的脸庞,硕大,清澈的眼睛,是个可爱少女。

“我告诉你,以前有个森鸥外你知道吧?我跟随过那位老师。他那篇小说《青年》的主角就是我。””青扇说到。

“我其实是个文艺书生。”

每一次的拜访都使我惊异与感慨,我开始对他产生异样的期待。

七月底,我再次拜访青扇。

青扇正在点茶,他把茶具硬塞给“我”,于是“我”喝起了这抹茶,苦味刚刚好,不错的茶。

“候鸟真是一种可悲的鸟类。因为它们以旅行为生活,背负着没有片刻能够静止的宿命。我很想描写这个。主题就是我这只年轻的候鸟,只能由东往西,由西往东,在不停徘徊的过程中老去。伙伴们渐渐都死了,有的被子弹打中,有的被海浪吞没,有的饿死,有的病死,那种无暇暖巢的悲哀。老兄,不是有首民谣的歌词里就提到‘且问海鸥知潮时’吗?我记得有一次好像跟你提过所谓的有名病。没事,比起杀人或开飞机,还有更轻松的方法,而且保证死后名声大噪。那就是写一篇杰作。就是这个。””

“如今已不只是想骂人,而是哭笑不得了。我蓦然想起他诉说的候鸟。突然间,我感到自己与他的相似。无法明确指出是哪一点,总之他让我感到相同的体臭。你我都是候鸟。他仿佛在这么说,而那令我陷入不安。是他影响了我,还是我影响了他?不知谁才是吸血鬼。或许是某一方,在不知不觉中缓缓侵蚀对方的心情吧?或许他已察觉我是抱着期待他豹变的心情去造访,而我这种期待束缚了他,令他不得不格外努力去变化?我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青扇与我的体臭纠缠混合,互相反射,我开始加速度地对他耿耿于怀。”

随后几个月,“我”也再没找过他了。偶然在澡堂相遇也只是轻蔑几语罢了。

新年

直到新年时的二月,一个未曾料到的人出现了。

那是青扇的女人

她说他是非颠倒,却爱模仿女人,女人的影响对他来说是潜移默化的,就是这样的男子深得女人的喜爱。

在昏暗的树林中,明明晃晃,一个男人在那里驻足观望,那人就是青扇。

从那以后“我”再无看望过他。

“我”是否就是那个青扇,我是否与他有一丁点的不同,只不过是那种浑浑噩噩心性的牺牲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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