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枫云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潮涌动,嬉闹声,吆喝声,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将整条街巷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空中忽然传来几声乒乓脆响,紧接着两道人影从天儿降,落在道路一侧的房屋砖瓦上,二人一左一右四目相对,手持长剑成攻守之势。
风啸,声绝,衣飘飘。
嘈杂的长街瞬间陷入沉寂,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意使本在嬉闹的孩童此刻都失了言语,众人的眼神仿佛凝滞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瓦砾上的二人。
“今日我便要与你一决高下!看看是我江贯山的听月剑法厉害,还是你林夜行的星垂剑法更胜一筹!”
话音一落,左侧那人手中的利剑已向右撩出七式,站在他对面的黑衣男子眼神一紧,身形如同流星掠空般从他剑隙间一闪而过,避开攻势的同时,抬手前冲便是一记夺命追星刺,剑尖直指江贯山胸口。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谁知江贯山顺势向后一仰,双脚如踩了蕉皮一般从林夜行身下迅速滑过。
二人互换位置,在屋顶上来来回回又斗了几式,仍不分胜负。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那排名第一的轩辕老头我恐怕这辈子是追不上了,但你的话,我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成功了!”
“哼!休想!”
又是一阵剑影交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猛然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众人见状,如潮水般四散而去,原本拥堵的云迹客栈门前立刻冷清许多。
“真厉害!这听月剑法和星垂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客栈内,一白衣书生倚坐在一张老旧木桌前喝着酒,嘴里振振有词。
“厉害?打了半天都不分胜负这叫厉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慵懒地话语。
“谁?!”书生一惊,左右张望,寻觅了半天,终于在邻桌找到了说话之人。
一位衣裳破旧的老叫花子。
只见他双眼紧闭,单手撑头,整个身子侧卧在长椅上。
“你可知他们是谁?!”书生冷哼一声。
“不知。”老叫花子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那白衣男子可是如今江湖高手榜上排名第三的江贯山!那黑衣男子则是那榜上第二的林夜行!”
“哦?竟这般了得?”老叫花子打了个哈欠,不屑道。
“那是!”书生得意一笑,转头望向门外二人,眼中尽是羡慕之色,“这名震江湖的盖世剑法要是我学会了那该有多好啊!”
“想学剑?我这有一式剑法,只要你勤加练习,不出十年,便可成为江湖第一!”
“当真?!”书生猛然回头望向老叫花子,“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握过剑……”
“无论资质多差,都可以。”话音一落,老叫花子睁开双眼。
虽说他蓬头垢面,但一双眸子却是清澈如水,书生与他目光相接,一时间竟出了神。
待他回过神来,那老叫花子早已坐起。
“那……说来听听?!”书生喉咙一动,咽下一口唾沫。
老叫花子凭空抬起手,仰面朝天,冲着他做了一个提壶饮酒的动作。
书生恍然大悟,起身带上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坐到老叫花子身旁,将东西整齐地摆在他桌上。
“请!”
老叫花子咧嘴一笑,从木箸上取下一双筷子,在衣上来回抹了几下,随手夹起一颗花生米放入嘴中嚼了嚼,缓缓道,“我这式剑法叫一剑。”
“一剑?”书生挑眉惑道。
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嗡嗡的噪响,老叫花子执筷随手一挥,从此耳边便再无一丝杂音,“对,因为只要一剑便可取他人性命。”
书生一听,兴奋之色跃然于脸上,“真……真有这么厉害的剑法?”
“武学的最高造诣就是化繁为简,剑法亦是如此。”说着,老叫花子指了指门外打斗的二人,笑道,“你看他们这样耍了半天,却连一剑都没刺中对方,这便是你口中的上乘剑法?”
被他这么一说,书生顿时哑口无言。
“真正厉害的剑法,一剑足矣!”
“那……那我该如何练这剑法?”书生痴痴地望着老叫花子,脸上已再无半点怀疑之意。
“很简单,你从那剑式最基本的劈、砍、撩、刺、扫中任选一式,日日练,月月练,练上十年,从此世上便无人能避开这一剑!”
“别听他的胡扯!这话也就只有小孩子才信!这老叫花子又来这骗吃骗喝了!”一旁擦桌的小二看见那书生呆傻的模样,不禁劝道。
“什么?!”他一声惊呼,扭头一看,身旁的座位上早已是一片空荡。
再望向门外,只见那老叫花子吊着酒,站在人群之中笑着冲他挥手喊道,“谢谢你的酒!”
书生猛地一拍脑袋,“我真是读书读傻了,竟被这厮给骗了!这世上哪有如此简单的剑法!”说罢,他从衣袖里掏出几枚铜板丢在木桌上,愤然走出客栈。
只见那钱眼中,恰好躺着几块黑色末屑,仔细一看竟是那……苍蝇的尸体碎片。
远处,老叫花子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兀自饮下一口闷酒,“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唉,看来我这剑法要失传了。”
“世上本就无难事,可又有多少人能将简单一件事坚持下去,做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