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杉
01
“阿卷，我和施南分手了。”电话彼端的禾杉泣不成声。
我在公园找到她时，她坐在地上，埋头蜷缩着，屈膝抱成一团，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禾杉本姓乔，是我大学同学。第一次班会辅导员点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全场爆笑，禾杉，河山，太霸气了，他们家不会有个哥哥叫万里吧？他们家这是想当皇帝呢？！
只见一个长发披肩、文静的女孩子站起来转过身跟大家微笑致意，好家伙，竟然是个美女。熟悉之后才知道，这个文静的女孩子，只是看起来很文静而已。
禾杉因为这个霸气的名字，总是会引起特别的关注。而这个名字，也引出了她和施南的故事。
02
本硕连读毕业后我跟禾杉留在S市工作，一起租房负担生活重担。
禾杉当了一年老师之后发现志不在此，毅然辞职。
禾杉喜欢写东西，曾经梦想当作家，后来在升学路上忘记了最初的梦想，离职之后自我反省良久，才找回在外飘荡十年的初心。梦想有了，但最重要的是，先要养活自己。
找一个能写文能长见识的工作就可以，无奈没有相关经验，历史专业出身又不对口，两个月里投出去的简历大都石沉大海，回复的寥寥无几。
禾杉说：“阿卷，再这么下去，我要被饿死了。”
五个月前禾杉闲逛微博的时候看到一家婚庆公司招新媒体策划编辑的消息，能策划能写文，好像还不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投了简历，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面试通知。
穿过长长的街道，一路上看尽生活百态，满头大汗就在快要泄气的时候，禾杉终于找到婚庆公司。
公司环境还不错，木质家具，布置用心，典雅精致。二楼是开放式阳台，类似一个室外咖啡馆。正值午饭时间，有人坐在那里聊天、喝咖啡。这样的环境，禾杉很喜欢。
HR有事外出了，接待禾杉的是公司老板。老板很高，158的禾杉刚到他的肩膀。
简单的寒暄之后，老板开门见山：“你以前做过哪一方面的文案？”
“我没有相关经验，以前是当老师的，现在想转行。”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禾杉还是坦诚相待。
“这样我们的面试就麻烦了，就不能以专业知识来考核了。”老板显得有些无奈。禾杉微笑，以示抱歉。
“你是哪一年的？”老板换了个角度。
“89年。”
老板一阵嘀咕，禾杉没听清，难道嫌我老？心里一紧张，不禁问出声：“您是九几年的？”
“我也是89年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92后呢。”老板答道。
“呵呵，谢谢！”乐得禾杉傻乎乎地道谢，耳尖地还没漏掉老板的低声嘀咕：“哎，老了，只是说谢谢么？”不禁掩嘴低笑。
助理拿来简历后，老板开问：“你叫乔禾杉？河山，好霸气的名字。”
习惯了因名字而起的特殊关注，禾杉微笑点头称是。
“你爸爸是军人吗？”老板对这名字好奇不已。
“哈哈，不是。这名字是我奶奶取的。以前叫乔杉，班里有重名，老师看我好说话，就叫我改。我奶奶让老师加我妈的姓，我妈姓何，何时的何，取的谐音。”第一次听到不一样的回答，禾杉有了解释的兴趣。
“听你口音是北方的？”
“唔，不是，我是浙江的。”禾杉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是不是当老师对普通话要求甲等什么的，所以讲的这么好？”
“嗯嗯，对的。”这夸奖，禾杉很受用。
“初试我没有面过，一般到我这里都是二面。那你先介绍一下自己吧，他们都是这么开场的吧？”老板看着禾杉，诚实相告。
差点扑哧笑出来的禾杉连忙换了一副正经面孔，开始自我介绍。
老板很直白：“说实话，乔小姐，你的这个自我介绍其实对你很不利。你很诚恳，我以朋友的身份，劝你还是不要继续面试了。你这个专业确实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婚庆是一个很商业的东西，我们一般招的都是金融、市场营销、广告等相关专业，我们具有很强的商业目的性。你可能对我们这个岗位有误解，这并不是写东西的。以前有个写小说的知名作者，说厌倦了自由撰稿人的身份，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来应聘时我们让他写了一篇策划，文字确实很好，非常优秀，无可挑剔，可是跟我们的要求相差甚远，最终我们还是选了一个文笔一般、学市场营销的应聘者。”
禾杉点头微笑，连连称是，好奇地看着老板：“那您是什么专业的？”
“金融。”老板咧嘴一笑。
跟我同龄竟然自己都创业了，禾杉很是羡慕。
“好，现在忘记我前面所说的，你还需要继续下面的面试吗？”
“要！”禾杉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老板给了禾杉一场婚礼的相关图片，说了一下文案要求、WIFI密码，计时三十分钟，要求禾杉写出一篇公众号推送文章的标题和开头。怕禾杉不知道何为排版时尚、有逼格、题文相应、耐人寻味的文案，特意推荐了自己常看的几个号，交代完毕才去吃午饭。没过几分钟还贴心的送来一杯开水。
开写的禾杉绞尽脑汁之后才发现，糟糕，忘记问这场婚礼主角的故事了。
半个小时后，老板吃饭归来，禾杉也写的差不多了。老板看着文章里的许多问号，皱眉问出了声：“这问号？”
禾杉乐呵呵地回应：“哦，我忘记问新人的名字和爱情故事，用问号代替。”
“你有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吗？”老板问。
“没有，还没注册，准备这几天注册来着。”
“这样吧，乔小姐，看得出来你很有诚意，”看完禾杉所写文案的老板合上电脑，“但你文章的排版有很多问题。微信公众号注册很简单的，不要钱，几分钟搞定。你回去注册一个，我把这对新人的故事告诉你，给你三到五天的时间，等你把这篇文章推出去，到时分享给我。这个岗位我们暂时不招了，为你留着，你看好吗？”
“好！”禾杉加了老板微信，方便分享。
记下新人爱情故事，再仔细问了一些婚礼细节，禾杉起身道谢，老板把禾杉送到公司门口，礼貌客气地互道再见。
跟施南认识的细节，禾杉跟我念叨了不下十遍，每一处每一句话，她都念念不忘。是的，那个老板，叫施南。
03
禾杉说，这是她参加过的最舒服的一个面试。施南饿着肚子给她面试，谦虚有礼。施南讲话很有意思，一点也不让人讨厌。施南个子好高，长得也不错。
最终，禾杉没去施南的公司工作，选择在一个日报做校稿编辑，上夜班。
禾杉跟施南在微信里常常聊天，没有做成同事，成了朋友。发现彼此兴趣相同，志同道合，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每天禾杉凌晨一点下班的时候，总能收到施南的问候，告诉她别怕。禾杉喜欢逛施南的微信，给他们公司策划的每一场婚礼点赞。
施老板，身高183，体重140，长相大众。大学读的财大金融系，毕业后进入金融公司工作，四年前辞职，与朋友合开了一家婚庆公司。禾杉边说边拿手比划：“嗯，身高相貌身材，是我喜欢的型。有上进心，有事业心，有责任心，三好。”说完自个儿直乐。
三个月前，禾杉跟我说她恋爱了，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她的男朋友，叫施南。
施南表白说，面试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子特别有意思。
施南还说，禾杉是他见过最好的女孩子，古灵精怪。
作为男朋友，施南体贴入微，有责任心，担心禾杉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除非特殊情况，施南几乎每天都去报社接禾杉下班，送禾杉回家，再回公司加班。
禾杉也很喜欢施南，施南胃不好，她时时嘱咐施南按时吃饭，比自己吃饭还勤快。周末有时间就邀请施南到我们的小窝吃饭，系上围裙，洗手做羹汤。
施南183，禾杉158，相差25cm，最萌身高差。那段时间，禾杉洗头洗的特别勤，她略显得瑟地说：“哎，被人一眼看穿头顶的感觉真不好。”
禾杉喜欢站在施南的脚上，让施南带着她跳舞。最喜欢被穿着长大衣的施南裹在怀里，她说：“很温暖，特别有安全感。”
“还有熊抱、摸头什么的，嗯，是挺浪漫的。可是，你们接吻不累吗？”我是真的很好奇。
“那个，我站椅子上。或者，唔，我踮脚他弯腰。”害羞归害羞，禾杉对我，还是知无不言的。
“啧啧，太累了。”禾杉气得直追着我打。
04
最近一周施南有些闪烁其词，禾杉觉察到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
去公园跑步的时候，一个陌生微信号好友请求，禾杉惯常选择拒绝，仔细一看头像，竟是施南。
难道这是施老板的一个惊喜？因为好奇，禾杉加了。
点进去一看，大部分都是跟婚礼相关的推送，往下翻，竟是“老婆生日快乐”、“3周年，谢谢你的不离不弃”、“今天我婚了”。
晴天霹雳，禾杉惊地把手机扔到了地上。颤抖着拾起来给那个陌生号码发消息：你是谁？
苏言，施南的结发妻子。
难怪他最近心神不宁，难怪他总是有不能接她的特殊情况，难怪他从来没有带她见过他的朋友，难怪。
嘴唇都咬出了血，禾杉回：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会解决。
苏言客气地道谢。
颤抖地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强忍着压抑要哭出来的心痛。
嘟嘟两声之后，话筒里传出好听的男声：“喂，杉杉？”
“施南，我们分手吧。”泪流满面。
“杉杉你怎么了？”施南一时惊慌失措。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结婚了？为什么要骗我？”禾杉强逼着自己冷静。
“杉杉，对不起。我是真的爱你。我……”施南解释道。
“那苏言呢？你要离婚？”
“杉杉，我……苏言当初跟我一起创业，我们是日久生情。”
原来，那个合开公司的朋友，叫苏言。
原来，他们开的是夫妻店。
原来，她是一个傻瓜。
“你以前说做你们这行讲究时尚，难道在爱情方面还要时尚到享齐人之福吗？”禾杉一度哽咽地说不出话，顿了一会儿，“你说人来人往，勿失勿忘，从这一刻起，你会失去我，我也会忘记你。”
挂上电话，禾杉蹲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失声痛哭。
我走过去，蹲下来抱着禾杉，告诉她：“你做得很好。”
05
相识的时候互生好感，相爱的时候忘记过往。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不会骗我们。
我们忘了要确认，你有女朋友吗？你结婚了吗？
原来你有两个微信号，一个给我看，一个给她看。
原来，一个人的心里真的可以同时装着两个人，你两个都爱。
禾杉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施南，他那么好，值得爱。她后悔的是，自己在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就稀里糊涂的爱上，做了人家的第三者。
她也相信，施南是爱她的，很爱很爱。可是，相见恨晚，他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注定要成为错的人。
禾杉的至理名言是：女人，要对自己狠一点。而她，一向对自己都狠。她坚持三年每天六点起床看书背单词。她为了一篇论文一整年泡图书馆、资料室，整日整日枯坐。她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断了一切后路。
现在，她依然可以狠下心来说分手，删除了有关施南的一切。
“不痛吗？舍得？”望着消瘦的禾杉，我忍不住问。
“舍不得，很痛。可是，我不要背叛的爱。我要的是唯一。”禾杉红肿着双眼，坚定地看着我，指着自己对我说：“她从我出生开始，一直陪伴我，我舍不得她受委屈。”
我相信她。
乐观坚强的禾杉，我爱的禾杉，很快就会回来。
在爱情里，每个人都会犯傻，愿意为了那个人不计得失地付出，也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分开。那么不顾一切的爱上，爱了就是爱了。
可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善始善终，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通向幸福的彼岸。
甜蜜、温馨，固然让人迷醉。伤心、痛苦，却也在所难免。只是，跌倒的时候，别忘记，要勇敢地站起来。
别说你做不到，其实，你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强。
你知道吗？有个人这一生都在陪伴着你，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做什么。那个人，就是你自己，你绝不能让她受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