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会把说到嘴边的话,做到手边的事忘掉,常常自嘲“未老先衰”。可童年例外,很多事都记忆犹新。现在想想,那时连与别人的吵架都可以发挥得很好,是因为姥姥给了我这一生中最无拘无束的时光。
儿时,姥姥家的夜晚分外热闹,煤油灯下,我光着屁股给姥姥展示“最优美的舞姿”,姥姥总是被我逗得哈哈大笑,然后我问姥姥多大啦,她说说:“十八啦”。我信以为真!姥姥说:“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银钉。”让我猜猜谜底是什么,看我猜不出,姥姥告诉我,是天上的星星,于是,我跑到院子里,抬头望天,黑色的天幕繁星点点,真的像钉了许多许多亮晶晶的钉子。直到今天,只要闭眼,脑海里那片璀璨的星空就是姥姥院子上方那四角的天空。
小时候,姥姥家的白天也有趣,田间地头,满眼的庄稼与绿草我叫不上名来,姥姥知道。葵花向阳开,沙地种土豆最好吃,高粱头顶有个大穗子,玉米腰上会结个大棒子,哪些草羊吃上长膘,哪些草适合给院里的大黄牛当宵夜。那个时候的眼里,姥姥就是我的偶像,大到观天象识天气,小到那只长相怪异的绿虫子的名字,姥姥都晓得。所以,我就是那个跟屁虫,跟着姥姥与乌云赛跑,刚进门,雨点啪啪打下来,姥姥和我一起哈哈大笑,因为我们赢了。我跟着姥姥给羊割草,姥姥的背上放着一大捆,我的背上放着一小捆,姥姥走得吃力,负责前边带路,我走得调皮,负责在她的身后蹦蹦跳跳……
长大这么久,在姥姥家的小时候过得都是清泉般的日子,甘冽着后来的许多年,姥姥种给我的早熟的嫩玉米,姥姥养的那只懂事的老猫,姥姥熬的清凉的绿豆汤,姥姥给我缝的布娃娃,还有姥姥为了给我暖脚烤烂的那双白鞋,姥姥教我擀的不太圆的饺子皮……好多在姥姥当我生活主角的日子里,笑可以不顾形象,犯错可以没有指责,原来,美好可以不用那么精致。
后来,见姥姥的次数少了,只是每次见面,姥姥依旧会嘘寒问暖,依旧会拍拍身边让我坐下,依旧很灿烂很灿烂地笑,一切都是当初的模样,所以,我以为离别不会与我相遇,但姥姥还是离我们而去了,想念却无处可寻,姥姥终究成了记忆中的影像,只是不知,得等到哪一世,我们还能如此生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夜深了,想姥姥,愿今夜您能入我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