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少年姓白,人却长的黑黑瘦瘦,从小生长在豫南偏远山区的李家村,村里姓白的人家不多,基本都是姓李的。
他祖上是从外地搬来的,从他爷爷往上好几代都是单传,直到他父亲这一代,才有了兄弟三个。到他这一代堂兄弟加起来有六个,他大伯家有四个儿子,他们家和他三叔家都是一个儿子和三个闺女。
白少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因为长得比较瘦小,出门玩时经常被村里李姓的孩子欺负。他上面都是姐姐,打架时帮不上忙,没有个亲哥罩着,他只有挨揍受欺,为此他父母很苦恼。
白少年的父亲出生在四九年,从五八年到六零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碰上全国闹饥荒,他父亲饿得几乎没了气息,被白少年的爷爷放在门后面两天后又醒了过来。他父亲从小瘦瘦弱弱,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那年月人都太穷苦了,谁也指望不上,就是亲兄弟只要分开家之后,都是各顾各的,甚至也经常会为了一些不起眼的利益闹得不可开交。白少年一家谁也靠不住,只能六个人相互依偎着,保证每个人刚好能吃饱穿暖。
直到有一天,那时白少年还穿着开裆裤,他们白家一个远房亲戚来看望他们白家。那是一个他父亲得叫表叔的老头,老头很瘦,精神却很好,抽着一个很长的旱烟袋。
老头到他们家坐了约半个时辰,吃了几个荷包蛋,和白少年的父亲聊了会天,随后抽着旱烟围着他们家的房前房后转了一圈。
然后把白少年的父亲叫到一边,对白少年的父亲说:“二侄子,你可得养好你这个娃啊,这娃将来是吃皇粮的,可不能耽误了他。”
白少年的父亲一听这个,以为这老叔是开玩笑的,就说这孩子只要长大,自己能种地挣口饭吃就行,哪敢指望他吃皇粮呢。
老头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很严肃地说道,你们一定得听我的,你们家房子风水很好,要不是整体朝向西面,而朝向南边的话,那可就更不得了呢。
原来当初他父亲兄弟三个分家时,老大家有四个儿子,爷爷就让老大家住在了老院子里,他父亲和他叔叔就另外找地方,各自盖了几间草屋,算是另立门户了。
他们家没找到好地方盖房子,就把房子盖在了村子最南边的一个小山洼里。房子后面是个小山坡,门前是村里的池塘,右边是一条路,路北边是别人家的房子,南边是一个土岗埂子。
屋后不用说了,连左右两边的地势都比他们家院子高出不少,村里的人都觉得这个低洼里不适合盖房子,因为整个院子要比别人家低下去很多,还不得被别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白少年的父母听这远房的老叔这么说以后,不敢向外人声张,只好自己琢磨怎样才能把白少年养好。最后两人决定不管以后吃多少苦,一定让这小子好好读书,一定得管好这小子。
为了好看管儿子,白少年的父母让他三姐晚了两年才上学,最后和他一起上学念书,每天在学校看管着他,只要白少年在学校犯错了,或考试成绩掉出前两名,他三姐回家就会告诉他父母,他父母就会把他狠揍一顿。
白少年比较聪明,就是玩性比较大,但在父母的严格管教下,一直学习不错,后来顺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这在他们李家村可是头一个。
02
上高中需要住校,经常要一个月才回家一趟,白少年慢慢就对李家村的一些事情模糊了。放假回去后,经常会有些较小的小孩子出现在面前,他却搞不清楚这是谁家的娃。
大家都取笑他说,你这大学生,那有功夫认识这些小东西,他只好腼腆地笑笑走开了。
他们家院子左侧那边,离那个土岗埂子还有十来米的距离,白少年的父亲请了个挖掘机,在那边挖了个小水池。
从屋后山坡上流下来的雨水被收集到这个小水池里,水常年不断,他父亲就在里面养了一些鱼,过年的时候鱼就长大了些,能吃上几顿。
暑假里的一天下午,白少年在家看书,那是一本讲风水的书。他根据书上的内容推断出他们家的风水很好,如果他们家整体的朝向是朝南方,那就是极上等的风水了。
原来他们家背后有山前面有塘,符合前青龙后玄武;他们家右边是路左边是水池,符合左青龙右白虎。乖乖这还得了,白少年暗暗心惊与激动。
白少年放下书本走到大门外,仔细看了看自己家四周的情况,确时和书上画的图一样。他坚信自己这辈子一定能出人头地,一定会走出这个小山村。
忽然,白少年看见有一只大黄狗,在他家大门外不远处的树荫下躺着。他记得村子里好像没有谁家的狗是这样子的,应该是从外村跑过来的。他没理会那只狗,回到了屋里,眼睛却瞥见了供桌下面有个纸包。
他过去打开那个纸包,里面包着一些麦仁,他知道这些麦仁是拌过耗子药的。从小他就知道,一到夏天屋里经常会有老鼠,父母就会去集上买些这样的耗子药回来药耗子。
这药能药死耗子,搞几粒给那大黄狗吃,肯定会让它闹肚子,白少年的脑袋里有了好奇的想法。他从厨房丽拿来一块剩馒头,把它掰开,在里面放了三粒拌过耗子药的麦仁。
他不敢放多了,怕把那只大黄狗毒死了,为了不让麦仁掉出来,他用一根细线把那馒头系了一下。
他走到大门外,那只大黄狗还悠闲地躺在那里,他远远的把馒头丢了过去,大黄狗吓了一跳,猛地爬起来跑到一边去了,警惕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大黄狗见那是一块馒头,就慢慢走过来衔起馒头,转身往南边跑走了,一会儿就看不见影子了。
果然是外村的狗子,妈的,看不到它闹肚子的好下场了。白少年心里很是遗憾,就惺惺地又回屋去了。
第二天刚好是中秋节,中午父母做了一些好吃的。吃饭时,三姐说村里的驴套家里今天吃狗肉呢。
白少年就问三姐,是驴套家杀狗了吗?三姐说不是杀狗了,是他们家的狗被人下药毒死了。
白少年心头一紧,赶紧问道:“他们家的狗是什么样子的?”
三姐说那是一只大黄狗,他们家刚养大还没几个月呢。
白少年知道自己闯祸了,他没敢说出来,只是很担心地问那狗被毒死了,狗肉还怎么能吃呢。
三姐说没事的,只要把内脏扔掉,狗肉是不会有问题的。
白少年心想,可能他们人有一套办法来处理被毒死的狗,狗肉肯定不会有问题。然后他就放心了,只是暗暗后悔自己竟然毒死了那只大黄狗。
后来这事,他就慢慢忘记了。
03
白少年后来果然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特别牛的大学,但他却是村里的第一个本科大学生。
他们全家都很高兴,亲戚朋友都来祝贺,老村支书握着他爸的手不停地祝贺,还有那些小时候经常欺负他的狗剩二蛋和驴套他们。
白少年开心地给他们拿出早准备好的糖果和香烟,他们家请放电影的来放了两晚上的电影。整个李家村那两天是相当的热闹,比以往所有娶媳妇生孩子的都热闹很多。
白少年上大学去了,李家村逐渐安静了下来,他成了村子里各家各户教育孩子的样板。
后来,村子里慢慢又有几个孩子考上大学,但他们的风头远不及白少年当年,虽然他们有的考上的还是很牛的重点大学。
再后来白少年变成了白青年,再到白中年,他的事业很成功,也赚了些钱,赶上好时机,在城里买了几套房子,买了车子,生了儿子,他又成了村里的新榜样。
乡里建设新农村,要把道路修到每个村里去,白先生听说后觉得非常好,路要是修好了,以后他放假回老家就可以把车开到家门口,再不用担心车子进不了村子。
听说要募捐,他毫不犹豫捐了一万块钱,可把老村支书高兴坏了,逢人就说还是咱村的白状元对家乡建设够情分。
新农村道路开建奠基那天,白先生被请回去作为嘉宾剪彩,白先生那满头白发的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
村里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向白先生和他父母恭喜道贺,搞的好像是他们家又出了大喜事一样。
剪完彩后,老村支书说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白先生。白先生说老叔您别客气,有事您尽管吩咐。
老村支书从他那邹巴巴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袋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掏出一本书,然后把书放到白先生手里说:
“这是乡里主编的咱村的村志和村记,里面记着咱村的名人和事迹,还有咱村的一些传说故事。这里面也有你的事迹,有些传说查了不少资料,找了不少在外地的老人才收集到的。”
白先生说:“老叔,这个办得挺好的,能让大家永远记住咱村的一切。您需要我做什么?”
老村支书说:“乡里负责宣传的黄科长说,你是咱村的名人,让你给这书前面写几句话。”
白先生说这个没问题,就是我其实也没啥名气,如果一定要我写,我就写两句。
老村支书说,你写吧,这个一定要的,你就甭客气了,你不写别人也不敢写呀。
白先生就说:“那我就写两句吧,老叔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把书拿到我家老屋去看看,过一会写完我给您送过去,怎么样?”
老村支书连忙说行行行,然后把那个大信封又套到书上,再把信封递到白先生手里。
白先生拿着书回到了父母住的老屋里,从信封里拿出书翻看起来,果然都是村里的名人和名事,自己的事迹被放在最前面,白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04
翻到后面时,一个故事吸引住了他,故事的名字是《恩公大白》,故事的口述者是李长贵。
白先生知道李长贵这个人,听说是本村里的一九二几年出生的人,后来日本鬼子进中国,他父母都死于鬼子之手。
有一年一个部队路过李家村,李长贵就跟着这个部队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加入的是八路军部队,因为在战争中受伤失去了劳动能力,抗战胜利后,他被安置在北京的一个福利机构养老。
李长贵口述的故事内容是这样的:
大白是我们家的恩公,虽然它是一只狗,我依然称它为恩公,因为没有它,就没有了我父亲,也就不会有我。
那年我父亲只有三岁,我大姑九岁。有一天我大姑带着我父亲在村子里的池塘边洗衣服,我大姑在那里洗衣服,我父亲就在旁边玩。
玩了一会儿,我父亲跑到一边去了,后面跟着我爷爷养的那只大白狗,我大姑吆喝他不要跑远了。
我大姑快洗完衣服的时候,想起了我父亲,站起身来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我父亲和大白的影子。我大姑急了,赶紧叫着我父亲的名字,在附近跑着找起来。
忽然她听到了大白的叫声,大姑赶紧顺着声音跑到池塘另一边的塘叉子那里,看到我父亲躺着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湿漉漉的,大白在那里不停地用舌头舔着他的脸和手。
我大姑一见,知道我父亲应该是刚才掉到水里了,应该是被大白从水里扯出来的,因为大白浑身也是湿透了。
大姑见父亲不会动弹,急的都哭了,刚好那天爷爷就在不远处的田里干活,大姑哭着大声叫我爷爷赶紧过来。
我爷爷一听我大姑在那里哭,就赶紧朝这边跑过来,结果看到了我父亲躺着那里,就赶紧给我父亲进行急救,农村人对于这种情况应该多少了解一些。
经过我爷爷的一番努力,终于把我父亲肚子里的水压了出来,看到我父亲吐出水后,慢慢有喘息了,我爷爷终于瘫坐在地上。
从那以后,大白在我们家的地位比谁都高,每天都是吃的最好,一家人每顿饭都要等大白吃完后才动筷子。在那年月人都吃不好,因为是恩公,大白被我爷爷他们养的肥肥壮壮的。
大白的好命却不长,因为它碰到了那个不是人的县长。
有一天县长到我们乡视察工作,说是视察其实是下来混吃混喝的。听人说,这个县长有一大嗜好,爱吃狗肉,一天都不能离开。
红烧狗肉、清炖狗肉、狗肉火锅等各种形式,天天变着法吃,在城里吃腻了,就让手下的狗腿子带着他到各乡镇来吃。
那天很不巧,我爷爷带着大白到集上买东西,被县长一行人碰个正着。他们一看到大白,几双眼都瞪直了,手下几个大兵呼啦围了上来。那几个大兵还都带着枪,我爷爷猛的一下子被吓懵了,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只听一个大兵对我爷爷说:“哎,老头,你这大白狗被政府征用了。”
我爷爷说:“军爷,俺这狗是俺家的恩公,不能征用呢。”
另外一个大兵说:“什么恩公?政府征用你家的狗是你家的荣耀,费什么话。”
我爷爷一见这架势,心里估计不好办,只好赶紧对大白吆喝道:“大白,快跑回家。”
大白一直跟在我爷爷旁边,估计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一听到我爷爷的命令,立马就朝我们村子方向跑去。
那几个大兵见大白跑起来,他们也马上朝大白追起来。
“都回来,看我的。”
只见那个当官模样的人,顺手夺过一个手下的长枪,哗哗一拉栓,朝着大白砰的就是一枪。
这人的枪法确实不错,第一枪就打中了大白,不是致命的一击,大白还在踉跄地跑着,紧接着却又是砰砰两枪,大白倒在了地上。
我爷爷一见,疯狂地跑过去,抱住大白,只见它身上在不停地流血,口里发出呜呜的痛苦呻吟声,我爷爷心疼得流出了眼泪。
这时,那几个大兵跑过来,一把把大白从我爷爷怀里抢了过去,我爷爷要和他们拼命,却被路上几个赶集的邻居死死地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耀武扬威的把大白抬走了。
回去后,我爷爷好几天不吃不喝,随后生了一场大病,熬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后来听说那一伙人就是县长和他的手下,我们家的大白应该被他们吃了,也不知道骨头被丢在哪里。
后来听说这个县长在军阀混战时被打死了,好像死的时候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故事结束了,白先生在书上面写的是:“愿每一个生命都有深刻的意义。”
05
白先生把书送给老村支书时了解到,老村支书前年去北京办事时,顺便看望了一下李长贵,他和老村支书小时候关系就不错,这个故事是他讲给老村支书的。
临走时,老村支书随口对白先生说道,那个县长祖上就是隔壁镇上的大户,好像姓黄。
黄县长,白狗。
白先生内心一紧,他想起驴套家的那只狗是黄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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