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在《雪国》中写道:穿过县境上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雪国新泻与东京都城,都位于日本岛的腰封处,只不过一个在东头,另一个在西侧。踩上日出,从东京都一路辗转,恰好坐上当日12:35自新潟港发往佐渡両津港的客船。在猛烈的海风中,海鸟们热情的围着客船迎来送往,反而显得我们人类太弱不禁风。于是,客船出航不久后,我便推开厚重的舱门,暂时去室内的人造世界里寻找安定一些的快乐了。
虽然到达的不算早,也恰好赶上温柔的午后阳光。下车后,踏着脚下的碎石子路走进院子,立刻就被眼前这座建造于明治初期的百年古宅锁住视线了,这真是一座生活博物馆啊。古宅共占地约800平,远眺可见大海,园内生意盎然。樱花树,枫树争相斗艳,还有一棵树龄300年的杉树。
我在舞台一样的玄关前脱了鞋,费劲的踏上膝盖那么高的台子,才进了正屋。房屋基本上保留了100年前的木造结构,屋门口巨大的玄关,屋中央的围炉,从屋顶垂下来的烧水铁壶,每一件器物都足以让我驻足近观。
后院还有一间用布帘隐住的房间,我去后屋洗手的间隙,悄悄的掀开布帘,窥到一座巨大的石像,可能是曾经的祠堂之类的房间,还没来得及修缮。
当天的晚饭也很是惊喜,新鲜的甜虾和贝类,沾上一点芥末酱油,在口舌中肆意挑动味蕾,餐后再来点温热的抹茶中和生冷的海鲜。待到夜色渐浓,院子里的虫叫此起彼伏,打开窗子,点上蚊香,希望在梦中,与百年前生活在这里的人重逢。
第二天的早上,店主又在厨房忙里忙外,一套简单的和式早餐就上桌了。
东京和佐渡,路程不过一天,生活方式却天差地别。今天要去拜访一位叫IWAKU的朋友,她曾去法国留学,现在东京定居,大概间隔三月左右会回岛上的老家一次。
IWAKU的家恰在佐渡岛最肥美的一片土地上,宅邸传统古朴,又落落大方。IWAKU的爸爸是传统的日本人,跟大多数日本街头常常能见到的劳动者差不多,身着一套洗到褪色的工作服,头上绑着白色头巾。只有落落大方递出的名片中,低调的交代出他引以为豪,并奉献终生的职业:他拥有一片葡萄园,酿造出的葡萄酒远近闻名,并销往东京。
在”葡萄园园主“的引领下,我们走进了这座葡萄园。园主的家座落在山脚下,放眼望去,院子里被精心修剪到错落有致的树木,簇拥着院中的一座池塘,我走到池塘边,随手抓起旁边的鱼食,撒进池塘,引得锦鲤们争先恐后来岸边抢食。园主说:你们站远点,看看池塘的形状。我一头雾水,旁边的日本朋友惊讶的说:是佐渡岛的形状吗?庄主点点头说:恩是的,这是岛中有岛,我希望我的家乡佐渡岛永远有锦鲤。
佐渡岛的面积约有854.76km,常住人口5万左右,虽然在日本所有的离岛中算是面积比较大的,但依然远离繁华都市,也谈不上有什么繁华的商业活动和夜生活,很多当地的年轻人都选择离开这里,去往东京找寻机会。
我们随着园主继续山上走,半山腰是几大片葡萄园,工人们正操作着现代化的采摘机器忙碌的工作着,不一会儿就到山顶了,这里别有洞天,是一片很适合露营的森林。眼前的石头桌凳上摆放着一个碟子,碟子里摆放着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葡萄。
我在道过谢后,就一颗接一颗的吃了起来。园主女儿IWAKU安静的站在旁边,一会儿给我们讲这个葡萄的品种比较特殊,枝粗,皮厚,是专门用来酿造葡萄酒的,又一会儿,就若有所思的眺望远处的山海。IWAKU虽穿着朴素简单,但谈吐落落大方,从不插话和露齿大笑,站在那里就像一朵淡淡的虞美人,可以看出从小家里人是很注重行为举止的培养的。她爸爸跟我们说,其实是非常希望IWAKU可以留在家里,成为家族产业开拓国际市场的主力,但她依然选择在东京的一个小公司里做着普通的上班族。
东京和佐渡,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方式的碰撞。IWAKU的爸爸住在远离都市的小岛上,人与岛之间的相互辅佐,形成了妙不可言的默契,如果人世无常,或许内心坚定也是一种选择呢?
离开IWAKU家的葡萄园,天色渐晚,我们也要离开佐渡岛了。
在回东京的路上,路人行色匆匆,大包小裹的将这里的食物和美好带回到一如既往的工作和生活中。
或许在某个忙碌的工作日后,来一罐来自佐渡的牛奶。那种清甜可以立刻让我想起位于日本岛西侧的,那个Z字型的小岛,还有那些如果不写下来,就会被淹没在灯红酒绿中的小确幸。
2020年9月21日,サヨナ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