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列车

在街角有一家鲜花饮品店,贩卖当季鲜花和以花为原料的手工饮品,店家是一个30岁上下的小姐姐,戴着白色鸭舌帽,穿着卡其色围裙,每天打扮得清新文艺,说话也柔柔的。裴良每次路过都会往里张望,也不知是望向漂亮的花、清凉的饮料,还是小姐姐。

店家小姐姐身材清瘦,圆圆的脸,蓬松的长卷发,化着淡妆,也不是说长得有多漂亮,但站在这个小小的、香香的、美美的店里,就给人感觉浑然一体,氛围感十足。裴良偶尔会买上一杯百香果小青柠饮料,那是他最喜欢的口味,从小店出来,裴良的脚步也变得轻盈,不知道是被饮料甜到还是被店家甜到。有时候,他也会顺手带上一束黄玫瑰或者康乃馨回家送给妻子。

结婚七年,裴良和妻子吵架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5次,总的来说,温馨平淡。孩子五岁,在上学前班,正是需要引导的幼小衔接关键窗口期。两口子都忙工作,经常也有顾不过来很烦躁的时候。妻子在出版社上班,主要负责童书编辑,每天研究孩子、心理、育儿,研究得多了,发现反而有点无所适从,被过剩的信息蒙蔽了双眼。对于自己正处于叛逆期的孩子,她经常也是束手无策。在这个出版社是因为有一个好处,可以弹性上下班,这样就能在下午4点半去学校接孩子放学了。

接孩子也不是一项轻松的活儿,孩子正是贪玩的年龄,回家的路虽不远,但也要经过一个公园小游乐场、玩具礼品店和蛋糕店。4点半开始,对妻子来说就是一个漫长的、斗智斗勇的回家旅程。如果孩子一溜烟跑进了公园游乐场,那5点半之前就别想走了。要是进到玩具礼品店还好一点,买个几块钱的玩具就能开心一下午。要是钻进了蛋糕店,也是个问题,玲琅满目的蛋糕,孩子肯定要挑一个,吃完甜食就不想吃晚饭了。想到这些,裴良反而有点庆幸自己不用接孩子,虽然做IT的偶尔需要临时加班,但他在这个事业单位,总归是要比互联网公司好太多的。加班可以选择累计调休,还管吃管喝。他在这个领域已经轻车熟路了,平时就是一些日常维护的工作,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单位的网络架构。虽然挣得没有在互联网公司的同学多,但这个职位属于无固定期限的劳动合同,保密性强、技术复杂、需要保持人员稳定,也就是说只要不出意外,这就是个“铁饭碗”。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工作了十八年,其间遇到妻子,孩子出生,长大,买了现在的这个房子,搬了新家,换了新车。生活总归是越来越好。妻子负责孩子生活上的事务,吃穿接送,裴良负责孩子的学习、体能培养,但只要他临时加班,妻子便会有点手忙脚乱。加班很累回来经常看到孩子坐在一片狼藉中哭闹,另一边是在厨房里蓬头垢面忙着收拾的妻子。这时,裴良会主动去扔垃圾,扔完垃圾出大门转角就进了鲜花饮品店,这个时候的他很需要一杯百香果小青柠来缓解一下情绪。也许对他来说,看到店家小姐姐就有一股如沐春风的感受,安静的空间、满眼的鲜花、清新的空气、香甜的饮料,和那一声柔柔的“谢谢”。而想到妻子,就想到了生产的疼痛、产房的狼籍、厨房的碎屑、孩子的哭闹,和那一声精疲力竭的“快帮帮我!”

左手拿着饮料,右手拿着一小束康乃馨,这次裴良还给妻子带了一杯草莓玫瑰气泡水,这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她最喜欢喝的口味。彼时,妻子还不是妻子,还是那个长发披肩齐刘海,喜欢穿单宁连衣裙和白色帆布鞋,外号叫“大眼妹”的皮肤很好的小姐姐,她的名字叫夏瞳。彼时,那个小姐姐自由且反骨,厌倦编辑的工作决定裸辞gap一年,在一个水吧里学做饮料和调酒,后来他们在一起,夏瞳的工作又回到了轨道,可她还是喜欢经常在家复刻草莓玫瑰气泡水和水牛奶拉茶。

海南岛的冬天一如既往地温暖,这次寒假,裴良决定带妻子孩子去旅行,去一个有“冬天”的地方。收拾好行囊,先坐火车到机场,孩子一路高兴地唱歌。轨道闪着黄色康乃馨般的光芒,夏瞳望向远去的列车,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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