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覃天宝)雨灵轻轻点着皇冠的脚步,乳白色的雾气缠绕着新绿的山峦,晨风里有着湿润的淡香,空气里只有沙沙的脚步声碎了沉寂。
“到了。”走前最前面的母亲突然停步,低低地喃语,仿佛不愿惊醒了沉睡的亡灵。我看着那凸起的土堆,那一块镌刻着字迹的银石,跟着家人肃穆地鞠躬,在心里默默的叹息——我那母亲的母亲,你就长眠在这里么?
寒凉的风在低泣,新盛的花垂下了头,整日欢欢喜喜的小歌唱家也哑然了,默默地掠过蓝白色的天空。母亲捂着唇,身子慢慢滑下,肩膀颤抖。我头一次看见女王般的她这般狼狈,仿佛失去了一切,孩子般呜咽。是啊,母亲,在她的母亲而言,也不过是个孩子啊。雨水湿了她的头发,顺着她不再年轻的脸庞滑过,使我几乎辨别不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竟决了堤般倾泻。
我们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孩子对母亲,那一种深厚的感情,即便是至亲之人,也很难了然,我们低着头沉默着,听着母亲的哭声在山野里扩散,在雨里飘摇。我吸了吸鼻子,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原来,让我们铭记的,并非师长所言的烈士英雄,那些平凡的几乎让人忘了名姓的,也可以在我们的心里留下那般深刻的印记。譬如说亲人,即使说陌生人。
我的思绪慢慢飘远,脑海里突然像有一滴水落在湖面,激起涟漪泛散,一些场景忽然浮出水面,慢慢的滑过——球场上,不慎摔倒,原本敌方的队员向我伸出了一只手将我拉起,送了一个微笑,然后接着追逐球;早餐店面对着残羹,我焦急的翻找口袋发现钱丢,老板乐呵呵的摆手说算了,将我送出店门;被叫到办公室一顿恶批,末了老师叹口气揉揉我的头,挥手放过了我……原来,那些曾经不经意的小事,从来都没有从我的记忆里模糊。
我倚在门前,小雨未歇,微风不止。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原来清明,并不是一个伤情的时节。追忆过往,沉思未来。清明,正值春天。曾经我不懂,这个悼念亡灵的伤感之日,何以要定在这个万物新生的靓季。如今看见那漫山绿遍,花叶新盛,突然了然。去世的人有新的生命在开始,而还存于世的人,伤感过后,会看到希望。春,是重生之季。
不是没有见过生离死别,生命之脆弱实易见,医院里随时都有上演,只是逝世的逝去,活着的生存,这世界虽残酷,却也无可奈何。我想你知道落叶,也知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那么你就应该懂,那叶子从新生到凋零,也似人的一生。但你看,叶子并不是在凋零后便永远消失,你看见来年在它凋落的那片土地上盛放的那株小花了么?生命会凋零,但不会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你看,初阳已经露了红脸,一切都在回暖,我想,追忆了过往,思考了未来,我们也该大步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