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二十·汉纪十二

汉纪十二,癸亥(公元前118年)—辛未(公元前110年),共9年

世宗孝武皇帝中之下

元狩五年(癸亥,公元前118年)

1.春天,三月甲午日,丞相李蔡被举报侵占孝景帝(刘启)陵园外墙的空地,应当打入监狱调查问罪,李蔡不愿接受狱卒的审问,选择了自杀。
2.刘彻下令取消三铢钱,市面上重新流通五铢钱,民间出现了大量私自铸造货币的情况,楚地私铸尤为严重。
由于淮阳在楚地周边,为了治理楚地的私铸问题,刘彻便任命汲黯为淮阳太守。汲黯拒绝接受太守印信,跪拜在地上不肯起来,刘彻强行把印信塞给他,这才不得已接受诏书。
汲黯流着泪说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陛下了,没想到还有再被您任用的这一天!
但是我这个人毛病太多,干不了到地方上管理郡县的活儿,您就让我当一个中郎,能出入皇宫内庭,在您身边侍奉、辅佐、出出主意,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刘彻说:“您难道还看不上淮阳太守这个位置?没办法,我叫您来就是为了这事。现在淮阳那边的情况不好,当地百姓和官府之间矛盾太大,我需要一个有威严的重臣前往治理。
正是因为我看中这一点,才让您担此重任,我也知道您身体不好,不过您还是受累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吧!”
汲黯临行前,登门拜访了大行(负责外交)李息:“我被发配到地方去任职了,再也没办法参与中央朝堂的政事。
御史大夫张汤实在是太过狡猾,朝臣们提出的劝谏之言能被他反驳得一文不值,而他自己的错误却能被修饰得天花乱坠,说的话表面上乍一听挺有道理,然而仔细想想其实全是歪理。
他在陛下面前专门挑陛下爱听的说,无论是诋毁还是夸赞,他全都看陛下的心意、喜怒行事,根本就不是真心为了国家着想。
不仅如此,他还是个爱挑事、瞎折腾的主,随心所欲地解读法条,舞文弄墨、无事生非;在朝内靠着阿谀奉承、能说会道,获得陛下的偏袒与重用;在朝外培养一大堆心怀奸诈的官员,在民间作威作福、欺压百姓。
您身居九卿之位,如果不赶紧提醒陛下让他早早看清张汤的真面目,那你们都会遭殃的!”
李息不敢得罪张汤,一直都不敢在刘彻面前说这些,后来张汤身败名裂被逼自杀,李息也被牵连了进来。
汲黯在淮阳的薪资俸禄与诸侯王的国相是一样的水平,任职十年后去世。
3.刘彻下诏,把心怀不轨、为非作歹的官吏与乱民全都发配到边境。
4.夏天,四月乙卯日,刘彻任命太子少府武强侯庄青翟(庄不识之孙)为丞相。
5.刘彻在鼎湖宫中生了一场重病,看了很多会法术、通鬼神的巫医,什么灵丹妙药都吃过了,一直不见好。
有个名叫游水发根的人推荐了一位上郡的巫师,说这个巫师在发病的时候能招来鬼神附体。
刘彻把这个巫师请来,让他在甘泉宫作法、祈祷。
巫师有模有样地做了一通法事,果然突发恶疾,做出被神仙附体的样子,并且传达神仙的叮嘱:“请天子不要担心,等病好了,我会在甘泉宫与你相见!”
这么操作了一番之后,刘彻的病还真好了个七七八八,等他来到甘泉宫的时候,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点儿不舒服的地方都没了,于是马上大摆宴席供奉神明。
巫师招来的神仙是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只能听到他说话,与普通人的声音没什么差别,来来去去没有规律可循,只要是宫殿中嗖嗖的刮风,就表示神仙已经来了,就在某一件屋子的帷幔后面。
刘彻让人把神仙说的东西全都记下来,称之为“画法”,把这这些当作高深莫测、精妙绝伦的绝世妙计。所谓的“画法”,实际上都是些在民间早就已经说烂了的东西,没有任何新意,但是刘彻就是看得津津有味。
与神仙相见的过程严格保密,不可对外透露,因此没有人知道在甘泉宫内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
有时候,刘彻会突然一时兴起去到甘泉宫,经过左右内史(左冯翊、右扶风,管理京师周边)的管理区域时,发现有很多道路坑坑洼洼、年久失修,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打理过的样子。
刘彻发怒道:“义纵难道是以为我不会走这里吗!”心中升起一股不满之意。

六年(甲子,公元前117年)
1.冬天,十月,出现了强降雨天气,气温不够低,路面没有结冰。
2.之前,刘彻提出了“自行报税、二千钱税一算”的“缗钱令”,然后还给卜式连连升官以示尊崇,然而起到的宣传号召作用并不理想,老百姓并没有贡献多余的钱给官府,于是刘彻安排杨可检举揭发偷税漏税的情况。
然而义纵不清楚刘彻的安排,认为杨可这种人是妥妥的乱民奸贼,扰乱了当下的社会安宁,便让官员把帮助杨可查偷税漏税的使者给抓了。
刘彻大怒,给义纵定罪为“阻挠政令推行”,将他在闹市中处斩。
3.郎中令李敢是李广的儿子,李广是因为大将军卫青而死,这件事一直让李感耿耿于怀,为了泄愤,他把卫青打伤了,然而卫青没有计较这件事,反而帮李敢隐瞒。
没过多久,李敢跟着刘彻到达上雍,在甘泉宫巡守捕猎。票骑将军霍去病得知卫青被李敢击伤,为了给卫青报仇,一箭把李敢射死了。
那时,霍去病在刘彻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比,深受刘彻器重,于是刘彻没有怪罪霍去病,只是对外宣称李敢是打猎时不小心被鹿撞死的。
4.夏天,四月乙巳日,刘彻在宗庙中立皇子刘闳为“齐王”,刘旦为“燕王”,刘胥为“广陵王”。在此次册封典礼上,刘彻命人宣读了封王策命书。
从此以后,册封诸侯王都会有专门的任命、封赏文书。
5.自从市面上流通白金三品和五铢钱之后,有非常多的官民私下铸造货币,因此被处死的人多达几十万,没有被发现的更是不计其数,几乎人人都在用私自铸钱牟利。
触犯盗铸罪的民众太多,官府根本处理不过来。
6.六月,刘彻安排博士褚(音“楚”)大、徐偃等六个人到各个郡国开展巡查工作,目的是为了揪出那些压迫百姓的地主,打击作奸犯科的郡守、国相等各级官员。
7.秋天,九月,冠军景桓侯霍去病去世,刘彻悲痛欲绝,仿照祁连山的样子,为霍去病修建了一座高大的坟墓。
多年以前,霍去病的父亲霍仲儒当官期满后,回到家中又娶了一房媳妇,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霍光。
等到霍去病长大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霍仲儒。
当时,霍去病身为票骑将军,正率领部队出征讨伐匈奴,从河东出兵的时候,顺便派人把霍仲儒接来见了一面,给他买了一大堆良田美宅和好多奴仆婢女,然后继续带兵出发了。
后来霍去病班师回朝,他又在途中稍带上了霍光,一起到达长安。刘彻任命霍光为郎官,后来升职为奉车都尉(掌管天子车驾)、光禄大夫(即 中大夫)。
8.本年,大农令颜异私下里对朝廷有诽谤之辞,被定罪诛杀。
颜异当初凭借一身清正廉洁,被提拔到了九卿的行列。
刘彻在张汤的帮助下创造出了白鹿皮做的皮币,他问颜异这个皮币怎么样,颜异说:“诸侯王、列侯上朝入贺时献上来的玉璧价值只有几千,而现在却要用价值四十万的皮币给价值几千的玉璧做陪衬,贵重与轻贱完全颠倒过来了,非常不合适。”
听了这话以后,刘彻内心十分不爽,他知道张汤和颜异之间有矛盾,于是只要有人举报颜异,刘彻都会把颜异交给张汤处置。
颜异在与宾客们聊天时,谈到某些刚实施的政令存在不合理的地方,颜异并没有做出具体评价,只是稍微吐槽了几句。
这些吐槽的内容传到了张汤那里,张汤弹劾道:“颜异身居九卿高位,发现政令有漏洞和缺点,不仅不及时向陛下提出修改意见,反而私下抱怨诽谤,应该处死。”
也就是从颜异案开始,只要非议政务就会被定罪,于是朝臣们为了自保,想方设法顺着刘彻的心意说话,争取讨他的欢心,很多忠正直言的臣子渐渐不敢发声了。

元鼎元年(乙丑,公元前116年)
1.夏天,五月,赦免天下所有囚犯。
2.济东王刘彭离(梁孝王刘武之子)性格骄纵强悍,有一次在天黑之后,带着自己的仆从和几十个小混混劫镖杀人,以抢占他人的财货为乐。
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刘彭离已经杀了一百多人了,刘彻下令废除了他的王爵,将来他发配到上庸县。

二年(丙寅,公元前115年)
1.冬天,十一月,张汤获罪自杀。
很早以前,御史中丞李文与张汤之间的关系紧张。
张汤有一个亲信叫做鲁谒居,鲁谒居知道张汤与李文的关系势同水火,于是背地里让人举报李文违法乱纪,刘彻将他交给张汤处置,张汤给李文定为死罪。
张汤知道李文这次能落到自己手里,少不了鲁谒居的帮忙,在刘彻问“李文的事情是怎么败露的?”之时,张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大吃一惊说:“大概是他得罪了谁吧。”
后来鲁谒居生了一场病,张汤亲自过去看望他,并且还给他按摩脚心以缓解病情。
赵王刘彭祖一直以来对张汤充满怨恨,写了一封奏疏弹劾:“张汤是陛下的重臣,居然给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官按摩脚,这其中怕是有不可言说的奸情吧!”
刘彻下令让廷尉调查此事。
鲁谒居医治无效病死了,这件案子牵扯到了他的弟弟,由于当时监狱中人数已满,鲁谒居的弟弟暂时被关在了导官(负责粮食管理)部门的小黑屋中。
当时,张汤也在处理导官部门中关押的其他囚犯,正好看到了鲁谒居的弟弟,想找机会把他救出去,所以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免得被别人注意到他们不寻常的关系。
然而鲁谒居的弟弟并不知道张汤的打算,看到张汤一副不认得自己的样子,心里气极了,便托人写了一封举报信,将张汤与鲁谒居共同陷害李文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刘彻把这个案子交给减宣处理,恰巧减宣也对张汤十分有看法,便牢牢抓住这个调查治理张汤的机会,把案子刨根究底地查了个底朝天,但是暂时将本案结果捏在了手里,没有马上向刘彻汇报。
那时,有人偷了孝文帝(刘恒)陵园中埋在土里的钱。巡查陵园本属于丞相的管理范畴,于是丞相庄青翟便约着张汤一同到刘彻面前认罪认罚。
本来在去之前张汤答应得好好的,到了刘彻面前之后,张汤却只字不提谢罪的事,只留庄青翟一个人尴尬地认错。
刘彻让御史调查庄青翟,张汤想给他定一个触犯“见知罪”中“明知故纵”的罪名,庄青翟心里慌的不得了,生怕这个帽子扣下来,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庄青翟的长史主爵都尉朱买臣、右内史王朝、济南国相边通等人,不是位列九卿、就是身居二千石之位,地位比张汤高出一大截。
然而庄青翟在被停职调查的这段时期,由张汤代替他行使丞相的权责,张汤早就看不惯这三个人的地位比自己高了,便故意给他们穿小鞋,只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办事员使唤,朱买臣等人在背后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赶紧找机会把张汤弄死。
于是朱买臣等人和丞相庄青翟打算对付张汤,派小吏抓了一个叫田信的商人,田信的供词中说:“张汤每次要上奏一些什么的时候,总是会先让我知道,我就可以靠着这些信息买卖重点货物。正因如此我才能这么有钱,当然,这些财富我得与张汤平分。”
这些话被刘彻知道了,他问张汤:“我平时想做什么,商人都能拿到一手消息,然后大量购买、囤货,以赚取暴利,这肯定是有人把我的话传出去了,对吧?”
张汤表现得无比镇定,不仅不谢罪,还吃惊地说:“那就应该是这样了。”
减宣也在前不久,向刘彻汇报了张汤和鲁谒居的事情。
刘彻气不打一出来,认为张汤把自己当傻子耍,当着自己的面都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于是让赵禹狠狠谴责张汤,到这时,张汤才赶紧递交了一份谢罪的奏疏,奏书上说:“是丞相的那三个长史诬陷我!”然后自杀了。
张汤死的时候,家中的全部财产不超过五百金,他的兄弟子侄准备给他举办一场隆重的葬礼,张汤的母亲说:“张汤作为天子身边的大臣,受到诬陷而自杀,葬礼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吗!”
最后张汤的灵柩仅有内棺没有外椁,被一辆牛车拉走了。
刘彻得知张汤死后家中是这样一副景象,明白过来张汤并没有与商人勾结、也没有私自牟利,于是把朱买臣、王朝、边通全都处死了。
十二月壬辰日,丞相庄青翟被打入监狱后自杀。
2.春天,刘彻下令修建柏梁台。在台上建了一座二十丈高(约66米)、十七围粗的承露盘,由铜制成,承露盘上铸造了一个仙人手掌,用来承接玉液琼浆。据说把仙露和软玉碎屑混在一起服用,可以长生不老。
从柏梁台开始,往后修建宫殿、台榭的工程兴起得越来越频繁了。
3.二月,刘彻任命太子太傅赵周为丞相。
4.三月辛亥日,刘彻任命太子太傅石庆为御史大夫。
5.出现了大面积的雨雪天气。
6.夏天,发生了严重的洪灾,函谷关以东地区成千的老百姓被饿死。
7.本年,刘彻任命孔僅为大农令(财政主管),任命桑弘羊为大农中丞,在郡县、诸侯国中设置均输官,用以运输偏远地区的货物,在京师设置平准官,接受均输官送来的来自天下各地的商品,根据市场行情的好坏进行买卖,挤压商人的利润空间,增加官府的财政收入、财产储备。
8.由于白金三品货币逐渐贬值,在市场上的地位越来越低,最终官方取消了这一货币在市面上的流通。
刘彻下令禁止郡县、诸侯国生产货币,只允许上林三官(均输官、钟官、辨铜令)执行铸造货币的职能,如果不是三官府造出来的钱不允许使用。
这条政令一颁布,老百姓私自铸钱获得的利润大幅降低,甚至可能会亏本,于是民间私自铸钱的情况越来越少,只有技艺高超的手工业从事者以及后台强硬、一般人惹不起的大奸大恶之人才能把成本压下来,因此只有这一部分人仍然坚持私下铸钱盈利。
9.由于匈奴被汉军打得逃出沙漠北边老远,再加上浑邪王投降大汉,所以盐泽东边大片区域全被空了出来,不再有匈奴的足迹,前往西域畅通无阻。
张骞说:“乌孙王昆莫原本是匈奴单于手下的臣子,后来他统领的部众多了起来,实力变强了之后,就不愿意再对匈奴俯首称臣了,匈奴打不赢他,只好躲得远远的。
如今,匈奴又被大汉打得抱头鼠窜,浑邪王归附朝廷之后,他曾经的地盘已经变得荒无人烟,我认为可以将此地利用起来。
胡人骨子里还是很留恋故土的,他们对大汉的物品有非常感兴趣,如果用大汉的钱和物去引诱他们,乌孙肯定会上勾,可以把他们转移到浑邪王的这片空地上居住,再派使者面见乌孙王,搭建起大汉与乌孙友谊的桥梁——
既有钱拿、又有地得,乌孙往肯定愿意与大汉交好,等建交之后,乌孙便不会再投靠匈奴,掌握匈奴潜在的盟友与帮手,就相当于斩断了匈奴的右臂。
和乌孙建交之后,那么西边的大夏国之类的国家,也都可以用类似的方法收为大汉朝廷的藩臣。”
刘彻认为张骞的提议很有道理,便任命张骞为中郎将,领着三百人、每人带两匹马,还有几万头牛羊,装上价值大几千万的金银财宝、珠玉布帛,准备出使西域;还安排了好几个副使者,作为机动人员,拿着大汉的符节跟着张骞一起出发,沿路如果发现有道路能通往西域周边的小国家,就顺道前往。
张骞到达乌孙之后见到了乌孙王昆莫,昆莫对他的态度十分傲慢,张骞宣读刘彻的旨意:“如果乌孙能够向东迁回曾今的地盘,那么大汉就将公主嫁给大王为夫人,永远与大王结为兄弟,一起对付匈奴,消灭匈奴指日可待。”
乌孙长时间以来一直臣服于匈奴,离匈奴的部落距离非常近,朝中的大臣向来畏惧匈奴的强大,反观大汉远在万里之外,对乌孙的管控不够,乌孙人对大汉也不是很了解,不确定因素太多,因此昆莫并不愿意迁移居住地。
张骞在乌孙待了很久,没有说动乌孙王,于是派遣副使者前往大宛(音“渊”)国、康居国、大月氏(音“支”)、大夏国、安息国、身毒国(天竺国)、于阗国以及周边的小国家。
昆莫给张骞找了一个翻译向导,送他回去,又给了他几十个随从、几十匹马作为答谢礼物,顺便叮嘱这些随从到了大汉之后好好摸一摸大汉的具体情况。
本年,张骞回到朝中,刘彻任命他为大行(负责外交)。
几年后,张骞派去大夏国、大宛国等其他几个国家的那些人也陆续带着当地的人员回到朝中,从这以后,西域各国就开始与大汉建交,频繁往来了。
西域一共有三十六个国家(后来分为五十多个国家:婼羌、鄯善、且末、小宛、精绝、戎卢、扜弥、渠勒、皮山、乌秅、西夜、蒲犂、子合、依耐、无雷、难兜、罽实、乌弋山离、犂鞬、条支、安息、大月氏、大夏、康居、奄蔡、大宛、桃槐、休循、捐笃、莎车、疏勒、尉头、乌孙、姑墨、温宿、龟兹(音“秋辞”)、乌垒、渠犂、尉犂、危须、焉耆、乌贪訾离、卑陆、卑陆后国、郁立师、单桓、蒲类、蒲类后国、西且弥、东且弥、劫国、山国、狐胡、车师前王、车师后王),南边和北边都有连绵的山脉,南边的山在于阗国南部,山脉一直到金城与大汉的终南山相连,北边的山在车师国北部;区域中央有一条大河,河水有两个源头,一个出自葱岭,一个出自于阗的南山,两河交汇后流入蒲昌海(即 盐泽),蒲昌海属于地下水,从南边积石山流出,汇入中原地区的黄河。
整片西域地区由东到西有六千多里,由南向北有一千多里,东边临近大汉的玉门关、阳关,向西以葱岭为界限。
盐泽离玉门关、阳关距离三百多里。
从玉门关、阳关出发前往西域有两条路线:
一条是南道,从鄯善国沿着终南山向北前进,沿着河流向西到达莎车国,从南道一路向西跨越葱岭,就能到达大月氏和安息国;
一条是北道:从车师前王的廷隨北山沿着河流向西到达疏勒国,从北道一路向西跨越葱岭,就能到达大宛国、康居国、奄蔡国(即粟特国)。
这些西域国家曾经都臣属于匈奴,匈奴西边部落的日逐王在那边设置了僮仆都尉,统一管理西域各国,办公地点在焉耆国、危须国、尉(音“玉”)犁国之间,负责治安管理、税款征收的工作,以各国盛产的物资作为征税的对象。
乌孙王昆莫不愿回到东边的故土,于是刘彻就把浑邪王之前的地盘设置为酒泉郡,迁移了一部分老百姓到其中居住;后来又把酒泉郡分出一部分,当作武威郡,物理上隔绝匈奴与羌人互通的途径。
刘彻得到了大宛国的汗血宝马,心爱的不得了,给它取名为“天马”,并且派出大量使者前往西域找来更多的天马。
出使在外的使者团队,规模大的有几百人,规模小的也有一百来人,这些人身上带的物资,大多数都是按照博望侯张骞当初的标准来准备的,然而时间一长,出使西域这事也基本成了常态,所以团队规模和商品物资也不像之前那么隆重了。
朝廷一年大约要派遣十来个使者外出,就算派得不多也基本上要安排五、六个人,出使时间长的能在外经历个八九年,时间短的也需要花费几年才能回来。

三年(丁卯,公元前114年)
1.冬天,刘彻下令扩大关中区域,把函谷关一直扩张到新安县。
2.春天,正月戊子日,汉景帝(刘启)陵园的阳陵发生了火灾。
3.夏天,四月,出现了雨水冰雹天气。
4.函谷关东部地区有十几个郡县、诸侯国都发生了严重的饥荒,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
5.常山宪王刘舜(刘启之子)去世,由他的儿子刘勃继承王爵,然而因为刘勃在刘舜病重期间没有尽到照顾、陪伴的义务,在刘舜去世后服丧期间不守规矩、罔顾礼法,被发配到房陵县。
几个月后,刘彻改立刘顺的儿子刘平为“真定王”,将常山划分为归朝廷所属的郡县,自此,五岳(华山、嵩山、常山(即 恒山,避刘恒讳)、泰山、衡山)都在朝廷管辖范围内了。
6.刘彻改封代王刘义(刘参之孙)为“清河王”。
7.本年,匈奴伊稚斜单于去世,儿子继任为乌维单于。

四年(戊辰,公元前113年)
1.冬天,十月,刘彻到达雍县,举行祭祀五帝(黄帝、炎帝、青帝、白帝、黑帝)的典礼。
刘彻下诏:“如今我亲自祭祀上天,但是没有祭祀大地,显得重视程度不够。现在我要求有关部门着手处理祭地事宜!”
有关部门马上开始行动,在泽中圆丘中修建了祭祀大地的祭坛。
刘彻从夏阳县向东出发,到达汾阴县。
当时,刘彻开始对郡县、诸侯国进行巡视工作,河东太守没想到刘彻会来到河东郡,提前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到位,畏罪自杀了。
十一月甲子日,汾阴县脽(音“谁”)丘上修建了祭祀大地的庙宇,刘彻亲自对着庙宇跪拜行礼,就像祭祀上帝那样恭敬庄严。
祭祀典礼结束之后,刘彻到达荥阳。返回后,刘彻来到洛阳,立周朝后人姬嘉为“周子南君”。
2.春天,二月,中山靖王刘胜去世。
3.乐成侯丁义(丁礼之曾孙)向刘彻推荐了一个道法高深的方士,名为栾大,说是文称将军少翁的同门师兄弟。
当初,刘彻诛杀了少翁之后立刻就后悔了,此次见到栾大,简直高兴的合不拢嘴。
栾大之前在胶东康王刘寄手下做事,非常会说漂亮话讨人喜欢,信念感超强,肚子里面话术一大堆,在聊天时表现得十分自信,说大话从不脸红,因此很容易让别人死心塌地的相信他。
栾大说:“我之前在大海上游历的时候,见到过安期生、羡门子高之类的神仙,他们觉得我身份低贱,不信任我;连身为诸侯王的胶东王都不被神仙们放在眼里,不愿意给他长生不老的秘方。
我的老师说过:‘黄金是可以炼成的,溃堤的河流也能够再次堵塞起来,这世间有不死神药,也能看见神仙。’
但我就怕像文成将军那样,明明是为陛下求长生,却最终让人死于非命,那估计以后没有哪个会术法的方士敢说话了,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又有谁来告诉您如何长生不老呢?”
刘彻说:“文成将军是马肝吃多了中毒而死,不是我杀的。如果先生您真的有让人与天同寿的秘方,您想要什么随便拿,别跟我客气!”
栾大说:“一般都是别人去巴结我的老师,他可从来没有求过谁。陛下您如果真想让他来,一定要用与您关系亲近、地位尊贵的人当使者,准备好礼物钱帛、恭恭敬敬地将他请来。只有这样,我的老师才能帮您与神仙对话。”
刘彻先检验了一下栾大的水平,让他隔空斗旗,在他的一番操作下,屋子里的旗真的摇摇摆摆地晃了起来,就好像在互相搏击一样。
那段时间,刘彻正好在为洪水决堤、炼不出金子而心烦意乱,于是任命栾大为五利将军,后来又任命他为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等名号。
夏天,四月乙巳日,刘彻封栾大为“乐通侯”,赏赐他拥有二千户供奉的食邑以及田地宅院、兵器铠甲、车驾仪仗,安排一千个仆人服饰他。栾大家中摆满了珍玩玉器、挂满了锦绣帷幔。
后来刘彻又把卫长公主(太子刘据的妹妹)嫁给栾大,嫁妆有十万斤黄金。刘彻亲自来到栾大家中,还时常派使者前来问候拜访,看望栾大的使者传车在路上往来不绝。
就连窦太主刘嫖、将军、丞相,都到栾大家中摆过酒席,给栾大送了不少礼物。
刘彻刻了一块“天道将军”的印信,派使者穿上羽毛做的外衣,站在白茅草做的垫子上,栾大也穿上同样的衣服站在白茅草垫上接受天道将军印,特意被批准不用臣子的礼节。
栾大来了几个月,身上就有了“五利将军”、“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和“乐通侯”六块印信,短期内名声大噪,贵极一时。
正是因为栾大凭借神仙之术大富大贵,于是有很多声称自己从海上游历而来的燕地、齐地人来到长安,说自己有秘方、能通灵,希望能够得到刘彻的赏识从而狠狠捞一笔。
4.六月,一位汾阴来的巫师,名叫锦,在魏地脽丘的后土祭坛附近获得了一只大鼎,河东太守将此事上报给了刘彻。
刘彻让人去核实事情的真伪,发现确有此事,便举办祝祷祭祀的典礼,派人抬着这只大鼎跟随自己一路到达甘泉宫,在宗庙和上帝面前以此鼎作为献礼,然后把鼎密藏在甘泉宫中保存。
大臣们都为了此事纷纷前来祝贺。
5.秋天,刘彻立常山宪王刘舜的儿子刘商为“泗水王”。
6.条侯周亚夫还是丞相的时候,赵禹是丞相府的长史,同事们都说赵禹是个处事公平公正、清白廉洁的人,然而周亚夫并不重用他,说:“我知道赵禹挺不错的,但是他执法太死板,过分依赖法律条文而不注重事实,不能在丞相府中办事。”
后来赵禹在少府中任职,执法风格比当时的九卿还要严酷,然而等他年纪上去了之后,身边的那些官员一个比一个急切严苛,反而衬托得赵禹温和了起来,竟然有了“宽厚”的名声。
尹齐以果敢狠戾、心狠手辣出名,他当上中尉后,在他手上丧命的官吏和百姓不计其数。本年,尹齐被定罪为“难以胜任岗位工作”而受到处罚。
刘彻任命王温舒担任中尉,任命赵禹担任廷尉。
四年之后,赵禹因为年纪太大被降职为燕国国相。
那段时期,官场上的执法风格以严厉刻薄为主,只有左内使兒宽带领百姓发展农业生产、降低处罚力度,每件案子都以事实为依据按规定审理,目的是为了提高百姓的生活质量,纠正社会风气,旨在获得人民群众的支持。
兒宽挑选的属下都是些宽厚仁慈之人,做事总是能够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从来不刻意为难百姓,也从来不搞表面功夫、形式主义来沽名钓誉,当地的官吏和百姓非常爱戴这位脚踏实地的父母官。
在征收税款的时候,兒宽也会考虑到百姓的实际经济情况,灵活调整收税的松紧程度,如果有人的生活特别困难拮据或者正赶上耕地务农的时节,兒宽会暂缓税收工作;在税收风头较松的时候,兒宽还会将官府的钱借给百姓,帮助他们的开展各项生产活动。正因如此,有许多本来应该收的税没有及时收上来。
之后朝廷征调军队,左内使地区交上军需物资后直接出现了财政赤字,考核的时候被判为不合格,按律法应当被罢免。
当地的民众听说朝廷要罢免兒宽,都不愿意他离开,每家每户纷纷主动出钱出资,有钱的人用牛车拉来粮食物资,钱不多的人自己背着米粮,前往官府填补财政赤字,就为了让兒宽留下来。
最终,兒宽的年终考核是各地郡县最出色的,刘彻因此对兒宽更加另眼相看了。
7.早年间,南越文王赵胡派他的儿子赵婴齐进宫当警卫,赵婴齐在长安娶了邯郸人樛(音“纠”)氏的女儿,生了一个儿子叫赵兴。
赵胡去世后,赵婴齐继任成为新的南越王,他把南越武帝赵佗的玺绶藏了起来,向刘彻提交申请书请求立樛氏为王后,让赵兴作为自己的接班人,
刘彻多次派出使者要求赵婴齐入朝觐见,然而赵婴齐在南越纵情享乐、恣意生杀,基本没干一件人事,他担心入朝之后会遭到严厉的处罚,或者会逼他像那些诸侯王一样自杀,于是宣称自己病了,坚持不去长安。
后来南越明王赵婴齐去世,由赵兴继任,王后樛氏为南越太后。
在樛氏还没嫁给赵婴齐的时候,和霸陵人安国少季交往过。
本年,刘彻派遣安国少季去南越,要求南越王赵兴和太后樛氏入朝觐见,并且要他们同意像诸侯王一样接受朝廷的管理。谏大夫终军口才很出色,由他到南越宣读刘彻的旨意;魏臣等人英勇矫健,由他们在一旁列队,形成无形的压迫感,逼迫南越王做出决定;由卫尉路博德带兵在桂阳县驻扎,等待使者的到来,对南越形成军事上的威胁。
南越王赵兴年纪轻,而太后樛氏原本就是中原人,安国少季和她见面后旧情复燃,两人再次如干柴烈火般纠缠在了一起。
南越国中的有些人知道其中的内情,使得太后樛氏失去了一些人心,樛氏担心这些朝臣会发生动乱,想借着大汉朝廷的威望压制住叛乱的苗头,于是多次劝赵兴和大臣赶快依附于大汉。
然后赵兴就通过使者递交了一封奏书,表明愿意像大汉诸侯王一样接受朝廷的管理,三年入朝请安一次,镇守大汉的边境。
刘彻批准了赵兴的请求,将银制印信赏赐给南越国相吕嘉,南越国中的内史、中尉、太傅也都获得了朝廷分发的印信,其余官员的印章全部由南越王自己安排。
南越国律法当中的黥刑、劓刑也都被废除,全部换成了大汉的律法条例,管理方式与诸侯王一致。
派去南越的使者全部留在当地镇守,以免发生动乱,维持南越的稳定。
8.刘彻到达雍县,准备进行祭祀典礼,有人说:“五帝只不过是太一之神的辅佐,应当设立专门祭祀太一的祭台,由陛下亲自祭祀。”
然而刘彻对这一提议尚未拿定主意。
齐国人公孙卿说:“今年获得宝鼎的时间是冬月初一的早上,这一天正好是冬至,恰好与黄帝获得宝鼎为同一天。”
公孙卿拿上来一札木简,让刘彻身边的人呈上,上面写着:“黄帝获得宝鼎的时间是当年冬月初一的早上,这一天为冬至,过了三百八十年后,黄帝羽化登仙。”
刘彻看到木简后心情大好,把公孙卿叫来问话,公孙卿说:“这是我在申公那儿得到的木简。
申公说:‘大汉开国后,会再次出现像黄帝一样的君主,如此圣明的君王应该是高祖的孙子或者曾孙。只要出现了宝鼎,就代表神明降临,黄帝的圣灵会于此刻在明庭中显现,明庭指的就是甘泉宫。
黄帝当时在首山开采铜矿,在荆山之下铸造了这口宝鼎,宝鼎造成之后,天上有一条龙垂下它的胡须,把黄帝接上天。黄帝骑在龙身上,带着他的臣子和后宫中的女眷共七十多人一起登仙而去。’”
刘彻听完,惊呼一声:“哎呀!我要是真能像黄帝那样飞上天,肯定鞋都顾不上穿直接走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妻儿啊!”
于是刘彻任命公孙卿为郎官,让他去东边在太室山那儿等待神仙下凡。

五年(己巳,公元前112年)
1.冬天,十月,刘彻准备在雍县举办祭祀五帝的典礼,翻过陇县的小山丘,登上了西边的崆峒山。
由于刘彻的行程太过突然,陇西太守没有提前做好迎接准备,酒水食品置办的不够,对跟随刘彻而来的官员接待不周,犯了大错,于是陇西太守只好自杀抵罪。
在陇西发生了这样的事,也让刘彻扫了兴,他干脆继续向北前进,带领几万名骑兵从萧关出发,到新秦中打猎散心,然后把在边地戍守的士兵带回了长安。
刘彻发现新秦中的传驿设施做得非常差,有的地段甚至一千多里都见不到一个亭障驿站,于是刘彻直接下令诛杀北地太守及以下的官员。
后来,刘彻又到达甘泉宫,在那里设立了祭祀太一之神的祭坛,在祭祀的时候增加了一些如甜酒、枣类、果腹之类的祭品,比在雍县祭祀太一的时候祭品丰富了一些。
五帝的祭坛环绕着太一祭坛而摆放,旁边还有一些像北斗云一样的装饰,类似于众神追随、附属于主神的状态,太一享受主祭,五帝只不过是顺带被拜一拜而已。
十一月初一(辛巳),这一天是冬至,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刘彻就已经在郊外举行太一之神的祭祀礼了。春天、秋天时,就只需要在太阳或月亮升起的时候用普通的礼仪拜日或拜月即可。
在祭祀太一时,祭坛上要点满火把,祭坛旁边摆上烹饪用的炊具,有关部门要说:“祭坛上有神光。”还要说:“在白天,有一股黄色的仙气直冲云霄。”
太史令司马谈和祠官宽舒提议,让刘彻每三年来祭拜一次,获得了刘彻的批准。
2.南越王赵兴和太后樛氏收拾行李准备入朝觐见。
南越国国相吕嘉年事已高,连续三代都是国相,他的宗族中有七十多个人在南越国当官任职,吕氏之男都娶了南越王家族中的女眷,吕氏之女都嫁给了南越王的儿子兄弟或其他宗室男子,而且吕嘉与苍梧越中王(自称为“秦王”)相互勾结,因此他在南越国中的地位无人能比,在朝臣、百姓心中的地位比南越王赵兴还要高。
吕嘉多次劝阻赵兴,让他不要上交愿意接受诸侯王管理的奏书,然而赵兴并没有听他的,于是吕嘉对此心怀不满,说自己病了,不与朝廷的使者相见,暗中有了反叛的想法。
朝廷派来的使者早就对吕嘉重点关注,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处死他。
赵兴和樛太后也担心吕嘉这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打算借着汉使者和带来的朝廷甲士还在国中的时候,把吕嘉那帮人一网打尽。
两人想了个主意,摆一场宴席招待汉使者,让国中的臣子全都陪同参加。
吕嘉的弟弟是南越国的将军,饮宴之时,带着护卫在宫外镇守。
宴会来到了敬酒环节,樛太后为了激怒汉使者,说道:“南越国臣服于大汉,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相国大人一直不情愿,这是为什么?”
汉使者听到这番话也起了疑心,看吕嘉的眼神都戒备了起来,然而尚且隐忍观察。
吕嘉发现身边的气氛不对,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于是立刻起身出去了,樛太后勃然大怒,拿起一只长矛准备向吕嘉扔去,南越王赵兴立刻出手制止了她。
吕嘉走出大殿后,披上铠甲,带着他弟弟的士兵回到了自己家中,对外宣称自己生了病,再也不出来见汉使者和赵兴,背地里勾结了一帮人准备起兵造反。
赵兴并没有要杀了吕嘉的意思,这一点吕嘉心里很清楚,所以拖延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发动叛乱。
刘彻得知吕嘉不愿意让南越依附大汉,且南越王和太后势单力薄,无法对抗吕嘉的势力,派去的汉使者也磨磨蹭蹭的下不了决心,然而刘彻考虑到南越王和太后其实有归附大汉的诚意,当前的阻碍只有吕嘉一人而已,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儿事大肆发动朝廷的兵力,便打算安排庄参带着两千人到南越示威。
庄参说:“如果您只是让我过去和谈,那么两千人完全足够;然而如果您是让我过去压制叛乱,那么两千人什么都做不了。”并推辞出使南越,刘彻只好作罢。
陕县人韩千秋是曾经的济北国国相,为人豪爽勇猛,站起来慷慨陈词:“南越这小地方,想拿下有什么难的?况且南越王和太后都已经是大汉的人了,只有吕嘉一个人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我只需要带着三百名身手矫健的勇士,就足以斩下吕嘉的头颅向陛下汇报!”
刘彻赞赏韩千秋的胆气,于是让他和樛太后的弟弟樛乐带着两千人出发南越。
韩千秋率领部队到达南越国之后,吕嘉立刻发动叛乱,对国内的人说:“大王太年轻了,太后又本来就是中原人,与汉朝使者眉来眼去、纠缠不清,想把整个南越交由汉朝廷管理;
他们为了获得汉天子的青睐,把先王的宝物全都交了上去;
等大王和太后进了长安,身边的这些随从全都会被拿去卖给汉人当仆人;
他们只是贪图眼前的荣华富贵,根本就没有把赵氏放在心上,完全不考虑南越国的未来!”
说完,吕嘉就带着他弟弟的士卒把南越王赵兴、太后樛氏、使者安国少季全都杀了,派人通知苍梧越中王和周边郡县,立南越明王赵婴齐长子赵越的正妻生的儿子术阳侯赵建德为新的南越王。
韩千秋带兵攻入南越,攻破了好几个小城,吕嘉下令让越地的郡县城池敞开城门、提供饮食,任韩千秋带领部队深入南越领地,准备诱敌深入之后将其一举消灭。
韩千秋在离番禺(音“潘”)还有四十里处,吕嘉发动南越部队将其击溃,韩千秋全军覆没,然后吕嘉把汉使者的符节装在盒子里,派人送到大汉边塞以示羞辱,说是谢罪认错,然而言辞之间全都透露出傲慢、轻薄之意。
之后,吕嘉派兵镇守南越各处要道。
春天,三月壬午日,刘彻得知南越叛乱,说:“韩千秋虽然没有立下战功,但是他的英勇也是无与伦比的,我下令封他的儿子韩延年为‘成安侯’;
樛乐的姐姐是南越王太后,她原本就是汉人,也愿意带领南越归附大汉,现在我下令封她的儿子赵广德为‘龙亢侯’。”
3.夏天,四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4.四月三十日(丁丑),发生了日食。
5.秋天,刘彻派遣伏波将军路博德从贵阳县出兵,沿着湟水顺流而下;
派遣楼船将军杨仆从豫章郡出兵,沿着浈水顺流而下;
任命归义越侯郑严为戈船将军,从零陵出兵,沿着离水顺流而下;
任命甲为下濑将军,从苍梧郡的漓水关出兵。
这些将军所带领的士兵都是戴罪之人,长江、淮水南部的战船上有十万人。
由越人驰义侯何遗单独带着一支巴地、蜀地的犯人以及夜郎国的兵力,沿着牂牁江顺流而下,与上面那些将军在番禺会合。
齐国国相卜式上书请求参战,并且愿意父子齐上阵,带着齐地会水战的将士在南越决一死战。
刘彻批复时不惜赞美之词对卜式一顿猛夸,并封他为关内侯,赏赐六十斤黄金、十顷良田,并将此事大肆宣传,激励人民群众的爱国之心,然而社会反响并不强烈——
当时有一百来为列侯,没有一个人上书请求出兵攻打南越。
正值九月,是列侯、诸侯王上交贡金祭祀宗庙的时候,刘彻对他们不响应攻南越这事心怀不满,于是下令,少府在检查诸侯提交上来的金器物品时,只要发现成色不好或者重量太轻,一律按不尊敬祖宗神明处理。这一番处理下来,有一百零六人被剥夺了爵位。
九月辛巳日,丞相赵周在审查诸侯的贡金时,明知其重量太轻,故意隐瞒不报,被定罪打入监狱。赵周在狱中自杀。
6.九月丙申日,刘彻任命御史大夫石庆为丞相,封他为“牧丘侯”。
当时,军事活动频繁,花费颇多,桑弘羊等人掌管财政大权,王温舒负责严格执法,兒宽等人注重文化教育,这些人都身居九卿行列,覆盖了所有政务的处理,基本不需要丞相操心什么事情。石庆身为丞相,只需要宽待下属、修身养性即可。
7.五利将军栾大收拾行囊准备向东出发,到大海上寻找自己的老师,然而来到海边之后不敢乘船入海,于是转而到泰山上祭拜祝祷了一番。
刘彻派人跟着栾大,一路上什么神仙都没看见,然而栾大回来的时候却撒谎说见到了自己的老师,但是说老师不愿意给自己秘方仙丹。谎言被拆穿后,栾大被定为“欺骗罪”,处以腰斩之刑,乐成侯丁义也被弃市(在闹市中处斩)。
8.西羌地区有十万人反叛,与匈奴之间相互勾结往来,带兵攻打故安县,包围了枹(音“浮)罕县。
匈奴攻入五原郡,杀害了五原太守。

六年(庚午,公元前111年)
1.冬天,刘彻派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率领十万名将卒征讨西羌,将此次叛乱成功平息。
2.楼船将军杨仆攻入南越之地,先攻破了寻峡,然后又击破了石门,严重挫败了南越士兵的锐气,带着几万人与伏波将军路博德会合后一同向前进发,杨仆在前面开路,一路到达了番禺。
南越王赵建德和丞相吕嘉守城。
杨仆从东南面进攻,路博德从西北面进攻。到天快黑的时候,杨仆击败了越人军队,放火烧城,逼迫城中人投降。
路博德在城外驻扎,建立营寨,派使者到城中劝降,给投降的人赐予侯爵印绶,并且将投降之人放回城中,让他们去劝说更多南越之人归降。
杨仆将城池烧的火光冲天,把城里那些慌乱逃跑的人全都赶到路博德的军营中。到了早上,城中的所有人都投降了。
南越王赵建德和丞相吕嘉全都趁着夜色逃到了大海之中,路博德派兵一直追到海上抓捕。
校尉司马苏弘抓到了赵建德,越人郎官都稽抓到了吕嘉。
下濑将军甲、戈船将军郑严的部队以及驰义侯何遗所带领的夜郎军队还没来得及到达番禺,南越的动乱就已经被平息了。
刘彻将南越之地划分为南海、苍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厓、担耳九个郡。
罢兵回朝后,刘彻给伏波将军路博德的食邑增加了供奉人口,封楼船将军杨仆为“梁侯”,封苏弘为“海常侯”,封都稽为“临蔡侯”,把越人降将苍梧王赵光、史定、毕取、居翁等四人分别封为“隨桃侯”、“安道侯”、“胶侯”、“湘城侯”。
3.公孙卿在河南郡求神仙,说是在缑氏城见到了仙人。
春天,刘彻亲自前往缑氏城寻找仙人的踪迹,他问公孙卿说:“你难道是要学少翁和栾大吗?”
公孙卿说:“神仙又不贪图人类的东西,是人类有求于他呀!如果您面对这些事情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又怎么能见到神仙呢?
想要求仙问道,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有经过岁月的沉淀,才能见到真神啊!”
刘彻仍然选择相信了他的话,于是下令各郡、诸侯国废除关禁,发动大量人力修建宫殿、神庙,在有名的山岳上建造神坛,就指望有朝一日获得神仙的临幸。
4.刘彻认为征服南越是神灵护佑的结果,于是在祭祀太一之神和后土大地时开始加入乐曲和舞蹈。
5.驰义侯何遗发动南部蛮夷部队,准备攻打南越。
南夷种人且兰君不愿出兵,逃到了周边的郡县,把当地的老弱人民全都搜刮掳走,带着一大帮人发起叛乱,把何遗派来的征兵使者和犍为太守都给杀了。
刘彻选出了八名当初打过南越的巴地、蜀地的罪人校尉,让中郎将郭昌和卫广带着这些人讨伐且兰君,杀了且兰君、邛君和莋侯,平定了南部蛮夷后,刘彻将此地设置为牂牁郡。
夜郎侯原本一直依附南越而存在,南越被朝廷讨灭后,夜郎侯才开始入朝觐见,刘彻任命夜郎侯为“夜郎王”。
冉駹(音“忙”)地区都对南越被灭之事感到惊恐万分,害怕朝廷发兵攻打他们,于是非常自觉地请求成为大汉的藩属国,并申请朝廷在当地安排官员管理。刘彻将邛都设置为越巂(音“西”)郡,将莋都设置为沈黎郡,将冉駹设置为汶(音“岷”)山郡,将广汉西部的白马设置为武都郡。
6.早年间,东越王骆馀善上书,请求带着八千名将卒跟随楼船将军杨仆去讨伐南越丞相吕嘉,部队到达揭阳县时,在海上遇到了风浪,使得船只无法继续前行,于是骆馀善生出了异心,临时决定投靠南越,便派人偷偷到南越去结交权贵。
后来汉军已经到达番禺,击败了南越,骆馀善的部队还是没有到,杨仆写了一封奏书申请顺便率领部队攻打东越,刘彻认为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劳师动众,士卒的状态需要恢复一阵,所以并没有答应杨仆的请求,而是下令让各部队在豫章郡、梅岭驻扎,等待后续指令。
骆馀善得知杨仆有进兵东越的打算,再加上汉军此时离自己的疆界已经很近了,便直接起兵造反,带领大军拦截汉军通往东越的必经之路,任命将军驹力等人为吞汉将军,攻入白沙、武林、梅岭,杀死了三名汉军校尉。
当时,汉朝使者大农张成、前任山州侯刘齿(城阳共王刘喜之子)正在此地屯兵,吓得根本不敢出兵抵抗骆馀善的部队,带兵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二人全部被定为“怯懦不战”的罪名后处以死刑。
骆馀善自称为“东越武帝”。
刘彻见状,有点后悔之前拒绝杨仆的请求,想让他带兵讨伐骆馀善,然而又担心杨仆会因此骄傲自得,于是写了一封诏书谴责他:“将军你立下的功劳其实也就只有率先攻破石门和寻峡而已,并没有货真价实地斩获人头、夺取敌方旗帜,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况且你还有五条过错:
第一条,你在击破番禺的时候,把已经投降的越人当作俘虏,把坟墓里的死人挖出来充当自己的战绩。
第二条,让东越钻空子去帮助赵建德和吕嘉。
第三条,将士们在外连续打了好几年仗,筋疲力尽需要休息,而将军你不为将士的身体情况着想,反而自己乘坐传车带着大部队在边境耀武扬威,顺道回了一趟自己的老家,带着金银珠宝、三组将军绶带,在家乡臭显摆。
第四条,没有按时到达战场,眷恋家小,因为行军路途艰险而有所懈怠。
第五条,我派人问你蜀地的刀剑价格情况,你却假装不知道,这是故意对皇帝有所隐瞒。
发兵时,原本要求你前往兰池宫,你却一直拖延,第二天问你什么情况,你又不回答;我问你,假如你手下的军官不回答你的问题,不听从你的命令,是什么罪过?况且你带领这么多人远离长安,漂浮于江海之间,提问不答、有令不从,让我还怎么相信你?
现在东越已经造反了,不知将军你能否立功赎罪呢?”
杨仆看到刘彻的诏书,吓出一身冷汗,马上回复说:“愿拼尽全力抵消我的罪行!”
于是刘彻派遣横海将军韩说从句章县出兵,乘船走海路从东边前往;
楼船将军杨仆从武林出兵;
中尉王温舒从梅岭出兵;
任命越侯郑严为戈船将军、下濑将军,从若邪、白沙出兵。
由以上四卫将军带兵进攻东越。
7.博望侯张骞凭借出使西域而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尊荣,于是有越来越多的人争相上书说自己在中原以外的国家见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从而请求出使。
刘彻认为这些地方都偏远的不得了,没什么人愿意去,正好这些人有兴趣出使那么就同意了他们的申请,将汉朝符节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招揽跟随出使的民众,也不管他们找的是些什么样的人,只要人找齐了就立刻出发,拓宽外交面积。
这些使者在外有偷盗等品行不端的行为,以及有些人没有按照刘彻的旨意办事。刘彻认为自己能够轻松拿捏这些人,便宣称要给他们定下重罪,想让他们心生畏惧之后主动戴罪立功。结果这些使者确实如刘彻所想,再次要求出使,然而由于自己的违规行为没有遭到处罚,就越来越不把犯错放在眼里了。
官吏们把外国的那些稀罕事物夸的天花乱坠:说的特别夸张的,能拿到符节成为使者;口才一般的,也能被任命为副使。
反正只要是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外国景象,基本都能获得出使的机会,于是那些满嘴跑火车的心术不正之人都想从中投机取巧,谋取私利。
大部分派出去的使者,都是些贫穷家庭出身的人,借着朝廷委派出使的机会,把很多公家的物品据为己有,甚至低价拿到市场上去卖,赚取大量利润。
由于从中原使者嘴里听不到一句实话,基本都是假大空的内容,外国民众对朝廷派去的使者意见非常大,仗着中原路途遥远、朝廷不会为了几个使者发兵,常常不给他们吃的,故意让他们忍饥挨饿——
这种事情出现得多了之后,汉使逐渐在外国生活不下去,以至于出现了内斗的情况。
楼兰、车师正好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使者王恢等人经常在此处遭到打劫,有时候还会遇到匈奴的骚扰。
有很多使者都说西域那边的国家有城池、有房屋,军事力量薄弱,防御力量底下,很容易轻松击败。
刘彻信以为真,于是派遣浮沮将军公孙贺带着五万名骑兵从九原出发,进军两千多里,一直将地盘扩张到浮沮井之后返回;
匈河将军赵破奴带着一万多名骑兵从令居出发,行军几千里,一直将地盘扩张到匈河水之后返回。
这两位将军把匈奴赶得远远的,不让他们对汉使造成威胁,以至于出使西域的路上再也见不到一个匈奴人。
刘彻把武威郡和酒泉郡分出一部分,设置为张掖(张国臂掖之意)郡和敦煌郡,迁移了一部分百姓居住其中。
8.本年,齐国国相卜式被任命为御史大夫。
卜式在任职期间,说过“郡县、诸侯国认为官府生产的铁器、盐质量不好、价格又贵,还非要百姓强行购买;由于拥有船的人需要缴税,导致商人数量急剧下降,货品种类、数量变少,以至物价暴涨。”
刘彻光看到卜式提出问题,但是没有给出相应的解决方案,相当于是一封纯吐槽的奏书,于是心中对卜式开始出现了不满情绪。
9.多年以前,司马相如得了一场重病,临死前写了一封遗书,歌颂了刘彻的功德,提到有多种祥瑞出现在世间,希望刘彻可以在泰山举行封禅大典,汇报自己的丰功伟绩。
刘彻被司马相如的话触动,当时又刚好得到了一口宝鼎,就召集公卿、儒生学者商议封禅(祭拜天地)的具体事宜。
由于年代久远,封禅的礼仪已经没有什么经书典籍可以参考了,没有人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仪式,当时有很多方士提出:“封禅之人会长生不老。从黄帝开始,只要举行了封禅礼都能招来神灵,与神仙相通,秦皇帝当时并没有成功登上泰山山顶。
陛下如果想登顶,一定要慢慢攀登,如果既不刮风也不下雨,那么才能在山上举行封禅典礼。”
刘彻下令让儒生学者们用《尚书》、《周官》、《王制》当中的内容,草拟封禅的礼仪,然而好几年都没有进展。
刘彻问左内使兒宽,兒宽说:“在泰山祭天,在梁父祭地,向天地汇报功绩,请求老天降下祥瑞,这是帝王最盛大的礼仪,但是这些儒家经典著作之中并不会提到祭祀、贡献之类的具体礼节。
我认为,封禅的目的是为了汇报帝王的功劳,这些都是帝王与天地之神之间私密的谈话内容,外人都无从知晓,所以只需要帝王按照自己的心意制定礼仪就好,这些事情臣子们是想不出来的。
如今陛下想举行封禅大礼,拖了好几年都没有办成,反而是让群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没完,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只有天子遵从本心制定出相应的规范,天地之神才能聆听到陛下的声音,这样神明才会出现,祥瑞才会降世,整个王朝才会永垂不朽。”
于是刘彻参照儒家学说,亲自制定封禅之礼。
刘彻制造出了封禅用的礼器、物件,把这些拿给儒生门看,有人说“这不符合古时候的要求”,刘彻一气之下把这些儒生全部辞退,不再起用。
根据古时候的老规矩,一般都是军队打了胜仗凯旋之后才进行封禅,刘彻也决定遵守这一规定,暂缓封禅事宜。

元封元年(辛未,公元前110年)
1.冬天,十月,刘彻下诏:“南越和东越的叛乱已经全部平息,而西部蛮人、北部夷人还在蠢蠢欲动。
我决定到边境进行巡视工作,拿着军事符节,带领十二位将军,亲征蛮夷。”
刘彻从云阳县出发,向北到达上郡、西河郡、五原郡,驶出长城继续往北,登上了单于台,到达朔方郡后,在北河附近率领着十八万骑兵,列开军阵。汉旗飘扬连绵一千多里,大汉的军事符节高高扬起,让匈奴体会到大汉兵临北河的压迫感。
刘彻派遣使者郭吉告诉乌维单于:“南越王的头已经悬挂在大汉的北部边关,如今单于要是能与汉军一战,那么天子已经亲自在边境恭候多时;如果单于不敢与汉军交战,那么赶紧面朝南方向大汉俯首称臣,免得遭受沙漠苦寒、水草短缺之苦!”
郭吉说完,乌维单于火冒三丈,立刻把引见郭吉的人给斩了,郭吉被带到了北海。
然而面对刘彻亲征的盛大场面,匈奴士卒也都被震慑住了,没有人敢站出来与汉军交战。
刘彻见匈奴畏首畏尾不敢出兵,于是罢兵返回,在桥山祭拜了黄帝,在须如下令将部队解散。
在祭拜的时候,刘彻问:“我听说黄帝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但是这里为什么有他的坟墓呢?”
公孙卿说:“黄帝已经变成神仙飞到天上去了,他的旧臣为了怀念他,为他设立了衣冠冢。”
刘彻感叹道:“我要是羽化登仙了,臣子们也会把我的衣冠葬在茂陵里吗?”
之后,刘彻来到甘泉宫,祭祀太一神,礼仪与在雍县祭祀时保持一致。
2.由于卜式文化水平不高,文章写得不够精致优美,于是刘彻将他降职为太子太傅,任命兒宽为御史大夫。
3.汉军攻入东越境内,东越王骆馀善也发兵占据险要地段,派出徇北将军戍守武林。
最终,骆馀善的徇北将军死在了楼船将军杨仆的一个军官手上,这名军官是钱塘县人,名叫辕终古。
吴阳被朝廷派去东越,骆馀善把他封为“衍侯”,后来骆馀善没有听从吴阳的劝告执意谋反,于是在汉军进攻东越的时候,吴阳就带着城中的七百人起兵响应,在汉阳进攻东越部队。
东越的建成侯敖和繇王居股杀了骆馀善,收编了骆馀善的部众后向汉军投降。
刘彻封辕终古为“语儿侯”,封吴阳为“卯石侯”,封居股为“东成侯”,封敖为“开陵侯”;又封横海将军韩说为“按道侯”,横海校尉福为“缭嫈侯”,东越降将多军为“无锡侯”。
由于闽越地理条件太差,艰难险阻太多,当地人民仗着地势险峻多次造反,刘彻认为此地终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便决定把闽越地区全部空出来,下令把闽越人民全部转移到长江、淮水流域居住管控。
4.春天,正月刘彻到达缑氏县,在中岳太室山上举行祭拜仪式,跟随的官员在山下隐隐约约听到山上传来三声“万岁”。
刘彻下诏,要求负责祭祀的官员在太室山上增加祭祀的规模,禁止砍伐山上的一草一木,由山下的三百户人家守护太室山,收上来的税用来供奉山上的神仙。
队伍继续向东进发,刘彻在海上举行祭祀八神(天神,地神,兵神,阴神,阳神,月神,日神,四季神)的仪式。
有数以千计的齐国人上书说自己能看到鬼怪、神仙,还有不少人说自己有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的秘方,于是刘彻就调动更多的船只,让这些人到海上的仙山中找蓬莱神仙。
公孙卿总是率先带着符节出行,到名山大川上祈祷,然后来到东莱,声称:“我晚上看到过一个巨人,有好几丈高,但是我想走近看看时,他就一下子不见了,只能看到他留下的脚印,看上去很像一只野兽的足迹。”
臣子中有人说:“我看到一个老头牵着一条狗,他说:‘我要见天子。’说完就不见了。”
刘彻见到了公孙卿说的那个大脚印,但是此事的真实性有所怀疑,后来又听臣子说什么“老头”之类的事情,便笃定这个老头一定就是那个神仙,于是就一直在海上等着神仙降临,不仅如此,还派出千百辆传车,让方士到各地寻找神明的踪迹。
夏天,四月,刘彻返程,到达奉高,在梁父县祭祀大地。
四月乙卯日,刘彻命令侍中戴上儒者所用的皮弁,将笏别在腰带之间,行射牛礼,以向神明展示自己亲自杀牛当作祭祀牺牲的诚意,然后在泰山山脚下的东边进行祭天仪式,采用的礼仪与祭祀太一之神是一样的。
铸起的封台宽一丈二尺,高九尺,台子下方藏有汇报功绩的玉简文书,文书内容严格保密。
祭拜完毕后,刘彻与侍中、奉车都尉霍子侯(霍去病之子)一同登上泰山,也在山上进行了祭天仪式,全程严格保密。
第二天,刘彻从泰山北侧的道路下山。
四月丙辰日,刘彻在泰山东北边的肃然山举行祭拜大地之礼,采用的礼仪与祭祀后土是一样的,由刘彻亲自跪拜行礼,穿着主色为黄色的祭祀礼服,全程都有乐队奏乐。
用长江、淮水流域的三脊茅草当作给土地的献礼,用五色土搭建祭地的封台。
刘彻举行封禅大礼的祠堂中,到了晚上隐隐有光亮发出,白天有白色的云气从密封玉简的石头中冲出。
祭地结束后,刘彻从肃然山返回,在明堂中接受臣子们的朝贺与歌颂。
刘彻下诏:“我这一肉体凡胎身居人主至尊之位,每天如履薄冰,生怕自己没有德行修养、不懂礼乐法度,所以才从八神开始祭祀。
还好老天愿意回应我,让我与神明之间有了互通有无的机会,在祭祀时听到了神明的声音。我当时听到这些实在是过于震惊,生出了想要中止祭祀的念头,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能停止。
于是后来登上泰山祭天,来到梁父祭地,然后登上肃然山再次祭地,以求我能够有所成长与飞跃,也希望朝中的大臣们也能有新的进步与发展。
我下令在十月将本年改为元封元年。
我这次出巡所经过的博县、奉高县、蛇丘县、历城县、梁父县中的百姓全都免去今年的田地租金和赋税。
将天下百姓全部增加一级爵位。”
往后就是五年出巡一次,每次都固定在泰山进行封禅大礼,刘彻便让诸侯都在泰山附近置办自己的府邸,方便祭祀使用。
刘彻在泰山封禅结束后,确实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雨,道士、方士们更是说一定能见到蓬莱的神仙,搞得刘彻越来越期待与神仙见面了,于是他又跑到东边的大海上苦苦观望等待。
由于搞不清楚神仙什么时候降临,刘彻决定干脆自己亲自乘船寻找蓬莱仙山,大臣们苦口婆心地劝阻,但是刘彻根本就听不进去。
东方朔说:“见得到神仙那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不可以强求。
如果陛下您品行端正、治国有方,那么就不用担心神仙不来;如果您不注重自我提升、不专心处理政务,那么就算您到蓬莱真的见到了神仙,也无济于事。
希望陛下回到宫中耐心等待,我相信,神仙一定会来见您的。”
听到这些,刘彻才逐渐放宽心,打消了亲自前往蓬莱的念头。
那时,霍去病唯一的儿子——奉车都尉霍子侯突然生了重病,仅过了一天就去世了,刘彻非常伤心,于是决定直接启程,乘船沿着海路一直向北到达碣石山,从辽西开始巡视,经过北部国境,到达九原。
五月,刘彻到达甘泉宫。
此次出巡大概走了一万八千多里。
之前,桑弘羊身为治粟都尉时,兼任大农的职责,天下的盐和铁器全都由他管理。
桑弘羊制定了“平准法”:
下令让各地把当地的特产,按照商人交易的价格标准,向官府缴纳税款或提交相应的物资。
在京师中设立了平准部门,天下各地的特产物资、稀缺资源全部都会在此处集中存放。
大农部门的官员负责关注市场行情,掌管、调配各种各样的货物,某样商品在市场上价格上涨,则拿来出售;某样东西价格下跌,则由官府大量收购——
这样有钱的商人、买卖做得大的生意人就没法获得暴利,物价也能由官府进行合理调控。
自从平准法推行后,刘彻无论是外出巡视还是出游狩猎,开销与赏赐基本大农部门都能毫无压力地提供,途径的郡县受到的赏赐甚至能多达一万多匹布帛、大几万钱。
桑弘羊再次提出请求,基层官吏可以通过提交米粮物资来提升自己的官位,戴罪之人也能通过提交米粮来减免处罚。
崤山东部地区运粮的数量一年之内增加了六百万石(音“旦”),太仓和甘泉粮仓的存粮全部满满当当,就连边境都有多余的粮食储备,布帛的存量多达五百万匹。
靠着各地运输特产物资到京师、官府调控市场价格,社会经济状况蒸蒸日上,老百姓不用多交一分钱的赋税,然而国库、各地官府中的资金丝毫不会出现短缺的情况。
刘彻赐予桑弘羊左庶长的爵位,赏赐他两百斤黄金。
当时出现了小规模的旱情,刘彻要求官员举办求雨仪式。
卜式说:“国家应该只收取田租和布匹的税款,如今桑弘羊让政府官员在集市上抛头露面,像商人一样做生意赚取利润,简直是有辱大国的脸面。
只要把桑弘羊处以烹刑,老天就会下雨了!”
5.秋天,有彗星出现在天空中的东井八星(代表南天门,东井为雍州分野)之处。
又过了十多天,有彗星出现在魁下六星(即 三台星)之处。
占星望气师王朔说:“我看到填星(即 土星)像瓜一样大,过了没一会儿,就淹没在云层中了。”
有关部门都说:“陛下为大汉王朝举办了祭天祭地的封禅典礼,这是老天在用德星(即 填星、土星)回报您呢!”
6.齐怀王刘闳去世,由于他没有儿子可以继嗣王爵,封国被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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