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我,很爱吃柿饼片。
犹记得,外婆家的舅舅们,在门前院子里种了好多棵柿子树,每到金秋时节,沉甸甸的果实,压低了果树。
外婆总会把长得矮的柿子摘下来,给我们晒柿饼,我最爱的,就是外婆晒得小小的,扁扁的一口就能吃掉的柿饼片。那是我童年,乃至高中,大学最爱吃的零嘴,也是我记忆中,最香甜的,外婆的味道。
恭城的朋友说:吃柿饼的季节到了。我说:给我带点柿饼片回来吧。朋友说:那些都是次果晒的,给你带好一点的吧。可是我很固执的,就是想要次果制作而成的柿饼片,因为,那是一种情怀,是我内心深处的记忆,是我全身心都在呐喊的怀念。
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儿时在外婆家的情景。仿佛听见了那时,我们清脆悦耳的笑声,听见傍晚外婆喊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仿佛看见了老屋屋顶飘出的徐徐炊烟,看见那佝偻在被烟熏黑的灶台前的身影。
那时的天,很蓝。
但那年,我们失去了她。
从那年起,我几乎没有吃过柿饼片,也再没有吃过,外婆的味道。
那年秋天,外婆在洗澡的时候,不慎摔倒,送到医院抢救,医生说:带回家吧,老人老了,身体经不起折腾了。于是带回了小镇的医院住着。
她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拉着一个人的手睡,仿佛那样才有安全感,那样才能证明她还活着。可我总是很怕,拉着拉着,手就会变凉。
我们没有细数过,外婆在小镇的医院里,被抢救了多少次,可是每次,外婆都能熬过来。她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虽然躺在病床上,可她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回家喂鸡,做饭,秋天了,该给娃儿们晒柿饼了。
舅舅姨妈们和妈妈商量着,要不带着外婆回家吧,也许那样,她会精神些,也许那样,她会好一些。
外婆回到家后,是真的好了许多,至少能起床下地了。那年中秋,我们一家大小,都在外婆家陪着外婆,过了外婆人生中最后的中秋节。
中秋过后,外婆洗澡时,再次跌倒,医生来看,说:可以供氧,但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老太太是医院里唯一一个,在抢救了几十次甚至上百次,还能下地走过的老人。求生欲望很强烈,可是身体机能确实老了。你们可以着手准备一些了。
然后,在外婆躺在床上十几天滴水未进后
我们跪在床边,看着她的那口气,进去之后,胸膛再也没有起伏。
她开始变软,变凉,变硬。
从此以后,我的妈妈,没有了她的妈妈, 从此以后,我也没有了我的外婆。
现如今,柿子树舅舅们都砍光了,老屋也都变成了红砖白墙的房子,外婆家再也没有老屋,她存在过的那些痕迹也都在慢慢的消失。
我很想念那口软软的,甜到我虫牙都在发疼的柿饼片,我很想念那个佝偻着,给我们忙活来忙活去的背影,我很想念你,我的外婆。
你不知道,你的坚韧、善良、乐观给了我多大的影响。
中秋将至,你在那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