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一周,感冒一周,没吃药。
不吃药的理由很多,比如药店太远,懒得动弹;比如发炎的嗓音异常低沉,显得比平时更有磁性;再比如一年感冒一次,怎么得尊重一下身体的正常生理反应,让它自由的来,也要自由的去。其实最有意思的就是感觉你还活着,还会生病,还会疼痛。
疼痛对于人类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在遥远的古代印度,佛陀未诞生之前,人们极度崇拜苦行,有常年不穿衣服,浑身肮脏不堪的裸形外道;有每晚睡在荆棘丛中,扎的遍体鳞伤的卧棘外道;还有常年居住在死人坟墓中间的卧冢外道。今天的印度还能看到很多苦行僧,或者用尘土涂满全身,或者从不洗头洗脸,发如螺髻。
这些修行者通过把物质生活降到最为简单的程度来追求心灵的解脱,摆脱无尽的轮回之苦,尽管佛教诞生以后将这种只注重肉体磨砺,而忽略精神追求的修行称为外道,但千百年来,苦行依然被印度很多人所推崇。
同样在基督教中也有注重苦行的流派,耶稣是为了拯救人类的罪恶,受尽苦难,最终戴着荆棘王冠被钉上了十字架。在14世纪的欧洲,黑死病大爆发,人们整日过着朝不保夕,惶恐不安的日子,赎罪之风盛行,为了躲避天谴,用皮鞭鞭挞身体,以身体的受虐来为灵魂赎罪。这是一种混合了外科手术式和精神分析式的特殊疗法,肉体的苦楚减缓了对瘟疫的精神恐惧的强度,也纾解了罪孽的心理焦虑。鞭笞的作法後来逐渐衰落,但在16世纪时在俗信徒再度对鞭身发生兴趣。
物质和精神依旧是纷纷扰扰令人们纠结不断的问题,或许当肉体的极度困乏的时候才能得到精神的高度集中,从中得到超越凡人的欢愉;或许当物质条件极为丰盈的时候,人就会逐渐的迷失自我,开始堕落。在东方和西方的宗教中,过分强调肉体的折磨,都被基督教和佛教认为是异端,但不可否认,身体的疼痛就像一剂兴奋药一样能唤醒早已疲惫麻木的神经元。
美国心理学家认为:世界上大概有一半人具有自虐狂倾向,自虐的原因很多,有的了引起别人的注意,有的是自我惩罚,有的是追求刺激。
十几年前当我还小,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拿刀片割自己的手臂,一道伤疤刚刚淤结,就会毫不犹豫划上另一道。每当冬天的暖阳升起,照进宽阔明亮的屋子,我都会想起这一幕,一个清瘦的男孩子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眼神迷离的看着教室第一排的一个女生,默默的拿起铅笔刀......,不知道现在那个男生看到自己左手上的伤疤会作何感想,青春总是充满了迷惘和冲动。
过分依赖肉体的疼痛来缓解精神的压抑,就会形成一种疾病:自残。对正常人来说,自残不可理喻,但这是从正常人的角度看问题,伤害身体会痛,但自残者常认为:“伤口一点都不痛,心比较痛”。哀莫大于心死,当心死的时候,肉体的疼痛又算的了什么呢。
人类就是盛满一半肉体和一半灵魂的容器,两者此消彼长,当肉体的感触低下去的时候,精神的部分开始升华;相反,当精神力量极度衰弱的的时候,肉体的疼痛就会无限扩大。肉体的疼痛可以通过药物治疗,有选择地抑制大脑皮质的感觉中枢,缓解疼痛,而精神的疼痛确要严重许多,就像是抑郁症患者,生无可恋的疼痛非常人所能想象。
当我们的物质生活逐渐的丰盛起来,幸福感却在逐渐丧失,无论得到的再多似乎失去的更多,有便利的交通,却有整日萦绕的雾霾;有先进的医疗条件,却对身体的自然衰老忧心忡忡;有发达的教育,却没有欢乐的童年;有人工修饰的精致的容颜,却找不到一个真心人陪伴。都说以前的时光慢,倒不如说以前的日子更粗糙,粗茶淡饭,布衣麻裤也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所以我要当一只小白鼠,粗糙的过一下日子,抛开小药片,让感冒自由的来,自由的去。就像是春天来临前的冬天,黎明来临前的黑夜一样,感冒也可以是幸福的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