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笔录
文/朱成龙
刑警队的一位张警官在派出所长王铁柱的陪同下正在对温龙现场做着笔录。
“能说说咋晚是怎么回事么？”张警官点起了一支香烟看着温龙。
“……”温龙吓的心惊胆颤，哪还能开口说话，头发低垂着狠不得把自己埋向裤裆。
“你吓着这孩子了。”温小芳心疼地扶着温龙瘦弱的肩膀，人家刚死了老妈，老爸又被拘留了，一十六七岁的孩子能不伤心么。
温龙埋着头冷冷地看着地面，什么也不说，也不想说。
〝好好的温暖的家，咋说没了就没了了！〞人群中不时有人同情的抱怨。
张警官一支烟抽完了，见对面的温龙一句话也没说，索兴用眼神示意温小芳把温龙带到一边。
张警官继续寻找目击证人，不停的录着口供。
“你咋晚几点钟看到的死者？”
“八点半左右。”温贵忠慢慢的答道。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是她舅舅。”
“你怎么知道他们家咋晚出事的？有人告诉你。”张警官仔细地录着笔录，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咋晚八点二十左右，温龙敲响了我家的大门，不停地说他家死人了，他爸杀了他妈。”温贵忠接过一支烟缓缓地说着。
“你们动过死者？”张警官威严地看向温贵忠。
“嗯，我和温龙又敲开了他三姨温小芳家的大门，联合钱老实和温小芳一起进的温龙家，当时一走进大门我就愣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呛的我直反胃，恐怖的让我不敢睁开眼睛。”想到那惨烈的谋杀，温贵忠惊恐地睁圆了眼睛，坐在板凳上的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
“慢慢说，老温，别着急。”张警官不停地按抚着受到惊吓的温贵忠，又从一品梅的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他。
温贵忠接过一品梅，含在嘴上，从桌上摸起一个打火机呼啦一下点上。
平静了片刻，温贵忠缓缓地说道：“我和温小兰叫了一辆柴油三轮车，带上重伤的温小兰，直奔县医院，可是到医院急救室不大一会，救治医师就宣布了温小兰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我们哭天跪地都没有用，无可奈何，下半夜我们就坐着三轮车把温小兰带回了高洪。”
高洪是温龙所在的组的名字，隶属于成集镇成乔村，高洪住户不多，二十户左右，家家独门独院。
温龙家所在的位置，紧邻最北边大队部，再往北就是成乔，往东是成片成片种着各式庄稼的希望的田野，往西是一条不太宽而又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土路，这条路一直往北，通往余圩乡，往南八百米左右，是一条还算平整的泥石砖瓦路，向东两公里一直通到成集镇。
后来，张警官又问了更多的目击证人，证据相互吻合。
最后张警官让温小芳叫来了温龙，拿出众人的笔录给他看，轻声地问着温龙：“昨天晚上的事件是这样的么？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温龙点头。
“你爸爸为什么要杀死你妈妈？”张警官语气轻柔。
“我也不知道，我吃着饭，听着声音不对劲就冲到妈妈房间了。”温龙小声的说。
“噢，我知道了。”张警官不想让年幼的温龙再想起更多的伤心事，索兴让温龙在笔录上签字按手印走人。
第二天，亲友们纷纷赶到温龙家，就连一向是稀客的孙大姐，此时也从淮阴赶来。
孙大姐，全名孙月月，是妈妈和前夫孙二蛋生的女儿，和温龙属同母异父的关系。
孙月月，在淮阴开得几家五金门面，生意还不错，年纪轻轻已有车有房。
丈夫张无亮，天生一副做生意的精明相，涟水麻垛人。
此刻众人披麻戴孝一阵哭丧。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四轮拖拉机拖着温小兰的尸体和一众披麻戴孝的家里人，直奔涟水火葬厂。
一个多钟头之后，在路边众人吃了碗混沌后，众人又带着温小兰的骨灰往回赶。
中午十二点半，四轮拖拉机到高洪。
接下来，继续哭丧，直到有人将温小兰的骨灰装入黑木棺材，上板钉钉封口，温龙和姐姐温红一直对着棺材低头长跪，任由哗啦哗啦的泪水止不住地浇向黑色的地面。
下午四点多，众人抬棺下葬，哭声一片，温龙和温红向着东方长跪不起。
五点多，众人拉着悲痛欲绝的温小芳、温龙和温红往回走。
六点，众人多半散去，仅留下几位姨娘和隔壁邻居。
温贵忠拉着温龙的手不停地忧伤说着：“这可如何是好啊？可如何是好啊？苦命的孩子啊！”
温小芳不住地抬起衣袖揩掉眼角滑落的两行泪水，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眼泡肿了，眼睛也红了。
温小芳止住悲泣，拉过温龙和温红的手：“你们以后就在我们家住，我供你们上大学，只要你能念，累死累活我也不怕。”
温龙和温红低着头沉默。
后来，阳光明媚，艳阳高照，天气转睛，温龙继续在成集中学读着初三，早晚骑自行车回家。
温红还是在涟西（南）中学读高一，住校，每个月回家一次，拿生活费和家里精心为上学的孩子们准备的小吃一一油炒面，就是干面粉在粘满油的铁锅里炒上十来分钟，盛起放凉，再拌上炒熟的花生米和绵白糖，和在一起，装在透明的塑料罐子里。待得晚上下晚自习，肚饿时取出，与舍友分食之，堪称美味。
四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逐渐转暖了，穿着件军绿色的外套解开扣子还隐隐有点热，温龙蹬着二六小自行车，过了三干河桥由坡上向坡下冲，迎面竟然过去几十辆自行车，这中午放学的时间能有什么事啊，温龙又猛的在车身上站起蹬了几下，五六分钟左右就赶到了三姨家。
温龙支下车来也不客气，独自三口两口吃完饭转身上了厕所，也不管仍坐在桌子旁边端起酒杯喝酒的三姨父钱老实。
钱老实家六个小孩，五个女孩，一个男孩，男孩排行第五，温龙管他叫五哥，同时也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十六岁之前两人无话不讲，甚至很多时候两个小孩都是调皮的睡在一张床上，嬉戏打闹。五哥最喜欢睡家里的竹片凉床，家里还有一年灰色的竖着耳朵的半人高的大狼狗，特别通人性，大家都叫它贝贝。晚上睡觉的时候，贝贝经常半夜寂寞的爬上五哥的床，头还特别喜欢往他怀里钻。
五哥叫钱晟，人长得高高大大的，比十六岁的温龙高一个头，肩膀也宽力气大，最拿手的绝活莫过于鲤里打挺，一口气翻上上百个完全不在话下。
钱晟，现在在涟水中学上高一，当时可是成集中学排名前三了！历害！钱晟也一直是温龙心目中崇拜的偶像和努力奋斗追求的目标。
涟水中学，本县最好的学校，有着本县本市最优秀的学生，其优势一度直逼淮安最牛逼的学校淮阴中学，据说，每年清华北大的招生老师都为争那涟水中学的学生打的头破血流，当然这全是新闻上看到的，温龙并没有亲见。
温龙心中最理想的学校就是刚才提到的涟水中学了。
温龙的成绩不算差，班级排名前五，尤其喜欢英语和语文，那一口英伦的英语口音，至今仍让老师和同学们津津乐道，语文最喜欢的是写作文，平时无聊看看课文外书翻翻杂志倒也不错，成绩稳升不降。
钱老实家最小的女孩叫钱婧，排行第六，长相清秀消瘦，也是温龙从小到大无话不讲的玩伴。
还记得小时候上幼儿园时放学的一场大雨，让两个六七岁的小屁孩淋成了落汤鸡，大人们同学们都纷纷跑去找地方躲雨了，只有两个背着小书包跨着彩色小水壶的两个小屁孩在孤独承受着漫天的雨水和大小冰雹的洗礼。
雨从雨滴很快变成挂在眼前的一幕幕雾白色半透明的水帘，就这样两个小孩手拉着手，也丝毫没有半分退缩，痛哭着，一直跨过那狭窄的三干河桥，直奔高洪的四合院。
期间两个小屁孩最多的对话就是“哥哥”“妹妹”“哥哥我怕”“妹妹别怕有我了”。
多年以后，想到那一刻，温龙总是抿着嘴偷笑，自己真的很傻很天真。
可不是怎地，女大十八变一点也不假，小时候的臭小丫长大了变成白天鹅，村里村外刮目相看。
而温龙由于长期的厌食挑食还是个不到一百斤的排骨精。
以前妈妈温小兰在的时候，温龙不怎么吃饭，早上半片饼喝口汤就走了，中午倒点菜汤泡饭吃上小半碗忽啦一声拽过板凳和小伙伴们一起步行上学，当然那是初二以前。
那个时候家里墙上挂着一个圆形的电子钟，可温龙中午很少看钟，都是胡乱地扒上几口饭，转身跑到门外看看自家房子在太阳下面照过的斜斜的影子，影子的长短决定了上学的早晚。
一般来说，温龙都会早早地到校，然后拿起一把大扫帚将自己班级门前的空地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一个人拿着本英语书站在围墙边拼命地朗读。
忽然有一天晚上，温龙想妈妈了，莫名地浑身冷汗直冒，又想到那恐怖阴森的那晚，那一晚父亲亲手杀死了一直相亲相爱的母亲，自己与姐姐温红也成了孤儿。
不安的温龙走出房门走出四合院站在东边的一块空着的大场（农村打谷物的地方，通常位于菜园附近）上，呆立着咆哮着，发泄心中积畜已久的不快与愤怒。
“啊！”
“啊！”
“啊！”
喊声阵阵，除了惊醒了那枝上栖息的鸟儿，再无半点回音。
温龙不满的双腿轮流踢向那一颗颗粗壮的白杨树，直到自己全身疲惫，痛的抬不起双腿。
忽然间虚空一道金光闪过，金色半透明的如来佛光普照，刺人眼球。
一道似有似无的温和男声自如来口中传出：“小友，可有烦心事啊。”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紧张不安的看向悬空泛着金光的半透明佛像。
“你是谁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反正你不是我爸。”温龙呸了一口。
“《西游记》你看过没？”如来低头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没看过，老师不让看长篇小说。”温龙冲着如来佛像气乎乎的说道。
“这样啊。”如来手触着额头思忖了片刻。
紧跟着，如来右手一摊，出现了一本满是文字的《西游记》，他右手轻轻向着温龙一拂，顿时那本满是字迹的《西游记》正一页一页地虚无地飘进温龙的脑海，神奇的一如现代的无线传输。
转眼的功夫一部上百万字的《西游记》已经完完全全地飞进了温龙的脑海。
顿时一个个精彩无比的故事情节，像影片的片花一样不停从温龙眼前飘过，那一个个各色各样造型怪异的妖怪，那一把把神奇不已的兵器，那一种种神秘而强大的幻术和功夫，无法不让人心惊肉跳闭目难忘！
“其实我们之前是认识的。”如来点了支烟不紧不慢的说，期间还不停地装逼吐着烟圈。
“可我不认识你。”温龙诧异不已。
“还没到时候了，对了，惜岩的《妖精别跑》看过没？”如来猛的吸了一口烟喷向我的嘴里。
“咳、咳、咳、咳……”吸入如来的烟气，瘦弱的温龙咳嗽不已，同时不忘伸出食指指向依旧吐烟不停的如来：“你！你！你！不可以抽烟！”
“你这有禁烟标志么？没有吧！”如来淡定的左看右看。
终于问道：“你这小小年纪能有多少烦恼，唉声叹气的，发那么大火，还把自己弄伤了，多不划算啊。”
“我的事情你管不着。”温龙铁了心的说，顺便又抬腿踢向了那粗粗的白杨树。
“你太小瞧我如来了，说，什么事我管不着什么活我大肚皮不会干？”如来最怕别人小瞧自己，连一向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妖猴孙悟空都被自己收拾的服服贴贴的，还有什么人还有什么事能难倒自己。
“那好吧，告诉我你老婆是谁？”温龙不依不饶地拋出了一个如来看来难以回答的问题。
如来红着脸轻声嗡道：“人家……人家……还单身了。”
“你单身？那观音是谁搞大的肚子！”温龙壮着肚子底气十足的说道。
“那……是个意外。”如来轻拂着右手的兰花指，一副娘娘呛的样子，“讨厌，不准揭人家的短。”
转脸如来对温龙轻挑的说：“小爷，有女朋友么？”
温龙“哼”了一声怒气冲天。
“你这如来赶快配种去，别耽误我发火”温龙一阵怒火中烧，“你又帮不了我，还烦我作什么？”
“你又不说是什么事，怎知我如来就帮不了你！”如来也来气了。
“我说出来，你是不是就能帮我？”温龙好奇地看着怒火中烧的大肚如来。
“说说看？”
“我想回到那一刻，阻止我爸杀我我妈。”温龙轻描淡写的说着。
“啊！那你得穿越了！”
“穿越？几个意思？”
“这样吧，大肚皮我现在送你一套穿越装备时光船，它有可能帮你回到你妈遇害的前一刻，但时光船受各种因素的影响，有偏差，两次穿越间隔不能少于三年。”紧接着如来又教了时光船的使用要领与注意事项。
温龙看着不停闪着紫光的时光船，仿佛看到了慈祥而又可爱的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