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幸福
文：ShakespeareSky(莎士比亚斯基)

济雨没有位置，照例坐在爸爸后边的小板凳上钓鱼。

大年夜的饭食，格外丰盛，尤其是在大黑堂屋里头的时候。

这样的机会很少很少，一年之中，除了除夕夜这一顿，就只剩下了每年清明节那天的家族祭祀活动；再不然，就是遇上了非常特别的事情。否则，一般情况下，除了日常打扫和定时敬香，是不准人踏进半步的。

女眷们都站在各自男人的背后，唯独二妈可以上桌，是因为她挑起了死去的二伯的担子，爸爸事后是这样对济雨解释的。

孩子们可以在爸爸的背后钓鱼，但不能上桌子，但今天的情况就很特别，因为大哥和二哥几乎就等于上了桌子。虽然那两个位置，正是面对着祖宗灵位一方的两个桌角上，可那依然很让济雨羡慕他们。但他们也有不好的地方，那便是因为各自还隔着一个踏几，所以只能把碗递给旁边的叔父们，帮忙代劳夹菜，因为他们够不着。

济雨心急火燎地让爸爸把那个大肥鸡腿夹给他，可爸爸小声告诉他，老爹爹还没动筷子。可是济雨的小肚子，已经很饿很饿了。

只见老爹爹起身招手，要走了大哥和二哥的小碗，三下两下，就把两只大肥鸡腿给夹进了他们的碗里。这一下，可就让济雨苦恼了起来，小声嚷嚷：“我要吃鸡胯子！我要吃鸡胯子！”

却只见老爹爹一换戾气又不失可爱的口气：“让那两个东西先吃饱了，才有劲闹！”

不想此话一出，竟又惹得亲人们好一阵哄笑，纷纷对着大哥和二哥使眼色。于是这样一来，就更加地喜气洋洋了。但济雨还是不放心地盯着两个被递着的碗里的大肥鸡腿，不放松，大家一下就都发现了，就笑得更厉害了。

二哥挨得近一些，装着鸡腿的碗，还没到他的手上，济雨就被唤了过去，然后他接走了济雨的空碗，让济雨去接他有鸡腿的小碗。

济雨一下就觉得好快乐了，却一下被爸爸出言阻止：“小五儿，不行的，那是老爹爹给二哥的！”

老爹爹却立马赞赏，但口气还是令人捧腹的失望：“终于是懂一点事了，晓得爱细伢了！”

众亲人又是一番哄笑，济雨才又听见大哥唤自己：“来来来，这儿还有一个，都是你的！”

济雨一下就觉得自己，真是爱死两个哥哥了，却还是被爸爸拉回了小板凳上，老实坐着，年夜饭也就开始吃动了。

夜来，老祖宗又发压岁钱，每个孩子都有，照样是银洋，用红纸包着的。

济雨知道那是用先生写春联的红纸裁下来的边角，但是对于自家的孩子们来说，剥掉红纸之后，各人还有一个红绸布袋子，上边还有一条长长的红绳，可以挂在脖子上。

再加上爸爸妈妈给的，叔叔婶婶们给的，济雨一下子就有了十几块。这可是把济雨高兴坏了，感觉着脖子上沉甸甸的，心里就美滋滋的。

到了床上睡觉，还不肯解下来，非要拿小手儿捂着，才肯入睡。除夕夜似乎也是格外不一般，到处都是喜洋洋、暖洋洋的一片。

大约是这一天都玩累了的缘故，济雨挤在爸妈的中间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尽管爸爸和妈妈还在悄声说着话儿。

只是不想，一下子又醒了过来，济雨只觉得脖子勒得厉害，还没睁开小眼睛，就大叫了一声，哼哼不止。

这样一来，似乎就是把爸妈吓了一大跳，刚才还在悄声说话，一下就止住了。

济雨使劲一鲠动小脖子：“啊，勒死我啦！”

才又在黑暗之中感觉到爸爸在挪动身子，一下就把装满银洋的红绸布袋子给拉了出来，转头想继续睡，习惯性地拿着小胳膊往两边一架，心里不由得一惊，哦，竟然有一边是空的，马上大叫起来：“妈呢？爸，妈不见了！”

这不禁让济雨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只听妈妈在黑暗中吞吞吐吐地回应：“在，在呢，别叫！”

济雨一不高兴：“妈，你怎么起来了？”

妈妈没回答，倒是爸爸侧身一下揽住了济雨的小膀子：“不吵，不吵，妈在床上呢！快睡快睡！”

济雨觉得哪里不对：“明明就是我睡中间的呢！爸你什么时候跑中间去了的？”

爸妈半天没说话，济雨在被窝里头一蹿动，就到了爸妈的中间，两只小胳膊一抬，就架在了爸妈的脖子上：“哼，竟然把我偷偷的移边上去了，只准我睡中间，谁也不能跟我抢！”

济雨说完，一撅小嘴，在黑暗中看到爸妈的眼睛都是亮亮的，就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果大夜了，你们是么还不困？不是说明天早上还要出方的么？”

爸妈似乎是愣了半晌，才又听见爸爸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睡，睡，睡，就睡的，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