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向来寂静。浓重的夜色极好的掩藏了人们的鼾声与梦呓。天色很暗,有冷清的月光照进屋内,稀释太过浓稠了的月色。我蜷缩着坐在火炉旁,隔着那半掩着的老木门,窥视堂屋内正在低声交谈的父亲和母亲。
不知道是怎么它是怎么来到这一片旷野的。没有一点儿征兆,辨别不出它是何方神圣。没有任何一点儿尘世的生气,能让你感觉这片大地的存在。清晨的村巷里,应该有鸡鸣,侧耳听,却是一片死寂。我在等,看是不是会听见隔壁那只瘸了腿的白狗叫唤几声,或者猫儿爬过草叶的声,也没有。晨雾凉凉的,试探着伸手往虚空里一抓,只感觉手臂冰冷。
早晨热菜的气味弥漫开来,我收拾起床,却看见父亲早就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彼时,父亲看着我说上级安排他去医院,准备支援发热门诊,应该很久才会回来。看着母亲的眼神,我明白了这就是昨夜他们交谈的内容。我从家里一路跟着沉默的父亲,直至他上车,父亲也只是叮嘱了几句,不再多说。我看着他坐上车,一直等到车在村头的路口消失。
风狠狠的刮过我仰起的脸颊,也或许是由于冬天,风比平日里更烈了些。等一股森森的阴冷从脚边缭绕浮起,我才意识到父亲已经走了许久。于是把视线收回,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去。电线杆的棱线在空中里起伏,和天空组成不知名的图示,但是今天这旷野静寂得多么蹊跷,声音消失了,线条消失了,天空的也不太亮了,像一洼不见底的深潭。范围不知有多大,延伸不知有多远,这旷野,究竟有没有边?
我坐在火炉旁无所事事,我一个人坐在这里,空气中极为安静。阿婆和母亲在院子里修补着那有了缺口的竹栅栏,我站起身望向阿婆和母亲,看到母亲接起来电话,我心里想着父亲是不是要回家了。仿佛迷路的人找到了方向,我开心地笑起来,决定要去院子里。我熟练地从那竹栅栏的缺口钻了出去,胡乱扬去身上的尘土,我的心里充满了期待。我问母亲是不是父亲快要回家里,母亲也只是淡淡的说要回来了。即使那是父亲快三个月以来极为少数的电话。
太阳的光,自遥远处一点一点转移过来,像一只乌龟爬行,回来得很慢很慢。仰起头,用手遮住那许久不见的强烈的光,睁开眼睛,向有光的方向望去,看见村头路口用红油漆写着的“外来人员禁止入村”字样的木牌子,不再像之前那么挺直的立在路口,路口外一簇山花丛,似乎也比前段日子长得精神了些。一只燕子从窗前掠过,翅膀闪动的声音让我听见,好像默片突然有了配音。我想,是春天来了。
不久,村里便渐渐闹起来。许久不出门的村人,都活络了起来,但却依旧小心翼翼的在田坎边儿上走着;村头的广播也不再定时播放着村主任的讲话;东家的狗正追赶着西家的鸡,好久不见的它们,也感觉到了春天的到来。路口的山花丛,花苞也正长着。好久不得见的二婶,也来串门了,阿婆和母亲在院子用簸箕筛着有些虫蛀了的红豆,灰尘扶摇直上,终不见了痕迹。一切都怡然起来。
吃过晚饭,趁着天还没有被黑夜吞噬,我慢慢的走向了村头路口。走着走着,我看见了那一簇山花丛。当我走近细细瞧时,有些花是开了的。更让我诧异的是,原来不仅是一簇,我转过身去,那山花丛竟把路口占了个全。心里期待着,应该不久就开花了,便往回走了。
“待到那山花烂漫,父亲就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