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簇光一开始十分强大,在这片集装箱聚集地找一个落脚地有点困难。从前这里只是湿地沿滩,并没有很多工厂楼房,举目只有矮矮的村庄和遍地芦苇。现在想挤进去已经有点难,这并不丢脸,长江也这样,一路滚滚向东,流到出海口---也就是离此不足10公里的地方,就停下来。它走得有点累了,也有点倦了,一路上从西到东,想着还有些江水匀出的平面还有一些田野可以无遮无拦。但现在它发现它错了,一路上都在战斗。
这场战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高耸的烟囱,奇形怪状的建筑,还有不停轰鸣的机器厂房。到处都是这样,沿着高速公路密密麻麻随处可见。但这簇光必须要在日落前完成变身,像是一路的战斗把它染成这样,有点红有点金。但其实不是的,亿万年前光就是这样,这是它的本性,它不喜欢变化只喜欢永恒,因为它来自永恒的太阳。
好在这里十分忙碌,沿着集装箱聚集的地方这些光毫无遮拦地从天而降。它什么时候变身成这个样子无人关注,大家关注着红绿灯闪烁,关注机器运转,否则灯一红就会警报响起,老板听见会不开心。如果有人去关注这簇光,那一定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对于这样的红这样的金,这里毫不稀奇,海外的,国内的各式铁皮都在此云集。外高桥不缺铁制品,塔吊随便抬抬手臂,一万种红一万种金总归只多不少。
它原本想挂在树梢稍作停留,无奈树丛过于稀疏,加之无风吹过缺少支撑,于是它便滑向铁桥。铁桥上是风穿不过的钢筋结成的阵营,但尚未铺设水泥,于是它便漏了下去。橘黄色的金色的光攀爬上集装箱,在坠落下去挣扎了一次,想最后亲吻这些冰冷的长方体。
隧道穿越浦东到浦西,像是预告了黑暗即将来临。在隧道口一辆城市火车缓缓碾过还在抬头的最后一束光。在此之前几辆装满废铁皮废机器的卡车刚从此经过,在火车到来之前将这股光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分离切割。。。
这簇光终于死了,没有谁承认自己是杀手。集装箱说自己不缺色彩,钢筋一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隧道藏在水底根本不做任何解释,它是黑暗通道,24小时不和阳光碰面;废铁皮早已消失无踪,本来就已不堪,谁还会跟它为难?是火车吗?它只是最后的见证者,对先前毫无所知。
法官端坐在车内,它们都有道理,谁会在乎一簇光的死去,因为明天它照常要升起。是啊,谁会在乎这场谋杀案,太阳已经活了50亿年,这一天即便死去一束光对它来说不算什么。谁会在乎?但我知道这束光会在乎,因为它已清楚的知道这片地正在从它的领地中消失,在越来越重的空气里在越来越浑的雾霾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是很多地方成长的必经之路。只是这里,还在阵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