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慕宸海
狭小的地下室阴冷晦暗，我坐在桌前吃着泡面，想着今日还未完成的工作。
听说叶薇的家乡下雪了，我幻想着她坐在火炉旁的模样，她的双颊一定被火烤得通红，就像雪中的那一株红梅。不知此时的她，是否也在想着我呢？
01
和叶薇相识，是在大学里的图书馆。
除了上课和兼职的时间，我几乎每天都会去图书馆坐一坐，或是看书，或是温习学过的功课。
人真是一种多情的生物，就连图书馆里的座位，坐久了，也会对它产生感情。
起初只是觉得，三楼的那个角落正对着楼下的池塘，看书之余，眺望窗外，也不至于太凄清无趣。
不知何时，我发现，对面总是坐着同一个女生，偶尔抬头，与她目光相遇，她微微一笑，便又低下头去。
那时，她总喜欢穿一件白色的毛衣，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在夕阳下晃来晃去，晃动着午后无聊的时光，晃进少年微微泛起涟漪的心房。
记得有几次，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没有出现在对面的座位上，我竟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什么似的，一下午心神不宁，总是对着她曾经坐过的地方发呆。
那天下午，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她递过一张纸条，询问她是否正在看三毛的书。
她笑着指给我看书本上的插画，喜悦的眼神里有一丝娇羞。
那日的晚霞特别红，霞光透过窗子投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宛如擦过胭脂一般，粉红粉红的，可爱极了。
自那以后，我们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多。
她叫叶薇，很好听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美。
每天晚上，我们都会去操场上散步，在昏暗的灯光下，诉说彼此的心事。
她说，她的家在农村，从小帮着母亲料理家务，童年匆匆而过，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下忙忙碌碌，竟连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
那时，我便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一定不要让她再受那么多苦。可我同样一无所有，直到如今，她和我在一起，依旧在受苦。
一叶知秋，纷纷扬扬的枯叶从头顶落下来，秋日的冷风也愈吹愈凉。
“你从小就懂得怎样照顾别人，却偏偏照顾不好自己。”我叹了口气，看她大大的眼睛在灯下一眨一眨的，就像天上的星星。
望着秋风中的她，我多想伸出双臂抱住她，给予她我此时仅有的，怀抱的温暖。可我还是犹豫了，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秋风瑟瑟，直往人的脖子里钻，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可看到她开心的笑脸，我便觉得，在秋风中也满是温暖。
我一直很惭愧，我们多数相处的时间，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做兼职的路上。
我也想带她去看电影，给她买世界上最好看的玫瑰花，这些东西固然浪漫，可短暂的开心之后，我们还是得为生活而发愁。
庆幸的是，在这一点上，她和我的想法一致。她从没有过任何抱怨，她说，这样的恋爱方式才显得与众不同，别有一番趣味。
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让我为此而自责。她也是一个女孩子，她也喜欢玫瑰和巧克力。
02
那年的雪，来得特别早。
“这么冷，你就不要出去了。”我笑着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握着她暴露在寒冷中的冰凉的手。
“没事的，和你在一起，就是到了南极，我也能感受到融融暖意。”她笑着牵着我的手，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
我鼻子一酸，握紧她的手，在心里暗暗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圣诞节那天，雪下得特别大。我拿着新买的围巾，在楼下等她。
那条围巾是在街角的那家精品店买来的，第一次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叶薇的目光便停留在它上面，好久好久。
“那件围巾可真漂亮。”她笑着对我说。
“如果你喜欢，就买下来好了。”我笑着看着她。
“这种东西，放到了高档橱窗里，就比别的地方要贵好几倍，我们还是买便宜实用的比较好。”她笑着摇头，转过了街角。
第二天，我就偷偷为她买下了那条围巾，虽然花去了我将近两天的收入，可是想到她那甜甜的笑容，我的心早已在寒冬中乐开了花。
“你买它做什么呢？又贵又不实用。”叶薇嘴里这样说着，可脸上的喜悦却难以掩饰。
“只要是你喜欢的，那就是最好的。这个冬天，有我在你身边，我就会给你温暖。若我不在你身边，它也会给你温暖。”我拂去落在她发梢的积雪，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我知道，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太少太少。可你要相信，这个冬天终究会过去，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同我一起，携手走进春日暖阳。”我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她笑着点头，吻我的脸颊。
03
毕业后，叶薇同我一起来到北京。
原本以为，北京那么大，凭借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踏出一条道路，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未来。如今看来，当初的自己真是幼稚的可笑。
“没事的，现在的辛苦，都是未来幸福的垫脚石。”地下室里，叶薇笑着安慰我。
我的眼眶忽然湿润，本想为她创造幸福，没想到却要让她在这里受更大的苦。
学历平平的我们，费力找到的工作，仅仅能够维持基本的日常生活。
“好久没有去商场了，这个周日，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昏暗的小屋里，我握着她的手，看她对着我傻笑。
“何必那么麻烦呢？需要的东西，在淘宝里找找就好了。”她低下了头，依旧微笑。
我紧紧地抱她在怀里，感觉到她本就瘦弱的身体愈加瘦小。
快到春节的时候，叶薇忽然对我说，她的父母想见见我。
“见见也好，免得他们再为我的事整天操心。”叶薇笑着对我说。
我笑着点头，内心却沉重无比。没有照顾好她，我有什么脸面见她的父母。
饭桌上，叶薇父亲的话使我彻底呆住了。
“你要我闺女跟你挤在地下室，还说要给她幸福？”
看着她的父亲摔碗而去，我羞愧得无地自容。是啊，让她和我挤在阴暗冰冷的地下室，还说着要给她幸福，这是多么可笑。
屋外的冷风呼啸不止，我独自一人坐在地下室里发呆。
为了不让叶薇再受这样的苦，除了拼命工作，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只有拼命加班，拼命工作，才会有业绩，才会升职，才会加薪，才有可能让叶薇过上更好的生活。
新的一年里，我几乎每天都在加班，和叶薇仍是相处一室，可每天我们能够共度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每次回去，看到独自坐在小屋里等着我的她，我多想拥抱她，和她多说说话，问她这一天公司里都发生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可我早已疲惫不堪，只想找到一个可以躺下的地方，静静睡到天亮。明天还有一大堆的文件等着我，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工作需要我去处理。
沉重的工作带来的是内心的压抑与沉闷，我甚至不愿多说话，即使是面对着叶薇的笑脸。
中秋节那天，看着叶薇忙了一个晚上做的一大桌的菜，我心里好生感动，却没有一点胃口。
“你还是自己吃吧。”本来想好的宽慰她的话，一出口竟变成了这样，我也不觉一惊。
看着她失落的脸庞，我很想抱着她轻声安慰，但满身的疲倦和内心的烦闷还是战胜了我的理智，我躺在床上，不久就呼呼入眠。
又到了年末，我吻着叶薇的额头和她告别。
本想送她到车站的，可今天还有一堆工作要做。她笑着说不用送了，我便没有再强求，依旧回到阴冷的小屋。
04
听到叶薇已经订婚的消息，我震惊不已，惊慌失措。电话是叶薇的母亲打来的，她说那个人很有钱，可以给叶薇幸福。
“不，我不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我喊着，丢下手头的工作，翻箱倒柜，找到之前就为叶薇买下的戒指，向车站奔去。
我买不起钻戒，就是这个金戒指，还是之前看到金店有打折活动，才买回来的。戒指很漂亮，在幽暗的小屋里闪闪发光，可我没有勇气拿给她。
“等我买到商场里那个最好看的钻戒，就向你求婚。”我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暗对她说。
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已经订婚，即使还有一线希望，我也不想放过。
高铁飞驰在轨道上，窗外萧瑟的冬景一闪即过。
我盯着车厢上高铁行驶的速度，心里默默期盼着，再快点，再快点。
叶薇所在的那个小镇，雪下得好大好大。
我迎着风雪的方向，向她家狂奔。
鹅毛般的大雪钻进我的脖子，我竟浑然不觉。凄冷的寒风刮过我的脸，我的心头犹如一团烈火在燃烧，早已将那严寒化为灰烬。
“薇薇，薇薇。”我叫着她的名字，冲进她的房门。
她看到我，愣在家门口，眼里满是诧异，还有明显的惊喜。
“薇薇，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携手到白头吗？”我叫着，抓紧她的手。
也许是我太过突然，她僵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
“薇薇，嫁给我好吗？”我掏出那个戒指，放到她手心。
“主任说，明年开春，我就可以升职了，到时候，我就陪你去看春暖花开，好不好？”我摇着她的手，看她泪眼婆娑。
“你曾说，你想给我整个世界。可在我心中，天天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叶薇哭着抱紧我，我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我的怀里颤动。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叶薇说，她只是碍于小姨的面子才去见她介绍的那个男孩。
“大家都说，他一定可以给我幸福。你可知道，遇见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我为什么还要到别人那里去寻找呢？”叶薇的泪花在白雪的掩映下晶莹剔透。
叶薇的父亲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她。也许他老人家也明白，并不是叶薇嫁给那个有钱的男子，就可以获得幸福。
05
“黎洛，还记得我当时指给你看的三毛和荷西在撒哈拉的照片吗？”叶薇看着火炉里跳动的火苗，忽然对我说。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你夕阳下的脸和现在的好像，白里透着淡淡的红。”我笑着看炉火映在她脸上的模样。
“只要和心爱的人相随，就是在撒哈拉沙漠，也处处充满着美好与幸福。”叶薇转过脸，对着我微笑。
“我知道。”我笑着点头。
屋子里好暖好暖，她笑得好甜好甜。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2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