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万物生长》印象最深的是装满人头的标本缸支离破碎、玻璃横飞的画面,看的时候觉得搞笑而震撼,回想它的时候又觉得悲壮。这个故事里的青春就是这样一场猝不及防的事故,它的每一片残渣都嵌进了主人公的血肉,尚不致死,痛彻心扉。
相拥的蹦极、黄昏的海滩,当我试图描绘电影里那些鲜活美好的画面时,只能想到两个字,诗意。文艺其实很容易,但是诗意很难。因为文艺只需要情绪,但是诗意是历经沧桑后的去伪存真,它波澜壮阔,它荡气回肠。许多青春电影都是文艺的,并且最后喜欢用主人公们各自妥协于生活的方式反衬他们的青春曾经多么多么光芒万丈,但是本质上,这只让它们看起来更像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万物生长》没有过多地纠结于人物走入现实社会后的窘迫无奈,而是用最好的音乐和画面去诠释青春本身的激情和美好,所以你看的时候会觉得,青春,它真的璀璨耀眼、光芒万丈。
虽然没有一部电影能完整诠释青春,更没有一个角色能代表青春里的你我。但是我们依然乐此不疲地关注着有这个标签的电影,然后偶然在其中看到一点自己的痕迹,不胜唏嘘。很多故事都是女性视角,通常伤的比较重的会是女孩,但是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个的男生,所以我们得以看见那些总是被观察、被代表的男生内心的彷徨无助,他们伤害了别人,同时自己也在受伤。这个电影如果是白露来讲,也许是一份错付的真心。如果是柳青来讲,应该是一段欲言又止的红尘。如果是小满来讲,可能是无力反抗的命运。所以,还好,讲这些故事的人是秋水,所以这个故事的名字是万物生长。
大多数电影触及了时间却没有参透生死,生死,不只是活着与死去,而应该是得到与失去。青春是璀璨壮烈的,死亡似乎与之无关,却又必不可少。所以你可以在很多电影看到人造的死亡,比如车祸和堕胎。但是,真正的死亡应该是自然的,不带痕迹的。《万物生长》的出彩之处在于,它的主人公是某种程度上主宰生死的医学院医生,他们有更多直接的机会去面对和触及这个话题。如果说厚朴和四叔尸体的合影还是诙谐的,那么穿着白衣大褂躺在小满尸体旁边的秋水则真的为我们展现了这个命题的深刻与无奈。小满自己选择了死亡,那是一种生命真正的凋零。而白露知道柳青的存在后离开秋水,秋水放弃当医生选择做了书商,可能有人看到的是无奈和悲哀,但是我看到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解脱,它们是失意、激情、碰撞、彷徨之后平凡而顺其自然的选择。就像那句烂俗无比的话: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要尘世的幸福。
其实我不喜欢白露,不喜欢她的神经质、不喜欢她对爱情令人窒息的管控。我也不喜欢柳青,不喜欢她在风情与风尘间游刃有余的同时,又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被生活强奸的单纯的受害者。我甚至不喜欢完整露脸时已经一具尸体的小满,我真的希望她干干脆脆地出现在秋水面前,而不是用一个个暧昧不清的电话来成全自己自导自演的痴情。可是我也无法讨厌这些女孩,她们都在付出,她们都在受伤,她们都会消亡。白露对秋水说,“从根本上来说,你是一个脆弱的人。”其实从根本上来说,我们都是脆弱的人。青春是我们心里的一扇玻璃,它纯净、坚硬,最后支离破碎,每一个碎片都被阳光照得耀眼璀璨,然后所有的残渣都扎进了心里,融于血脉,消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