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万零一夜

电台切到Coldplay的《Yellow》,车里的温度开始暖和起来,车外飘着的小雨今晚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凄冷,和周茴告别之后,好心情就一路追随了过来,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管是说话时突然羞涩的低头,还是谈起艺术时的从容优雅,抑或是不小心磕到脚时候嘟嘴的可怜模样,当然,除了那一对稍欠发育的胸脯这么多年都还没见长之外,其余的都让人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她欣赏她疼爱她。


回到家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周茴的一颦一笑还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转过身看到冬青从房间走出来,心里顿了顿,还是起了身往浴室走去,“这外套几天没洗了,我先给你洗了啊”,冬青在我身后说到,我轻轻嗯了一声,也许是已经习惯我的晚归了,突然发现现在回家她居然不会找我吵架,懒得去想这些,洗个澡睡觉才是硬道理。


“怎么有股别的香水味”?虽然没有冲过来质问我,但她还是自个在那嘟囔着,也许是今天见了周茴,心里莫名有股慌张感,从浴室出来后,我轻轻走到冬青后面,从背后环抱住她的腰,低声说:“今天吃饭的时候几位领导都带了老婆过来,难免会有些别人的味道,别多想”,她转过头,抿嘴笑了笑,说:“嗯我知道了,你也累了,睡觉吧”,说完在我唇上落下一记深吻。


1、

这是和冬青结婚后的第15个月,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我似乎还未沉入到爱情,就一脚踏进了坟墓,不温不火的狭隘空间逼仄着我无法进退,但是不管怎样,我坚信我是一直爱着冬青的。


躺在床上,周茴的脸又浮现出来,每次见面,我总是没有办法不去想她。

两年前,在江边的公寓里,周茴正在用她赤平的身体和欲望的呻吟回应着我的剑拔弩张,做爱的时候,她从来不会那么冷静,她会娇嗔会生气,她会气势凌人又会引人怜爱,就像周茴这个名字一样,和她做爱也是特别的。


周茴在我这里住了两个月,工作和周茴,组成了我的生活,我们会在晚上8点回家,在那个我独有的公寓资产里面,让两具肉体相互交融,做爱的时候,往窗外看去,清晨,会有阳光洒在我的肩上,夜晚,会有星星落入她的眼眸。


“这样抱你会觉得难以呼吸吗”?我总是喜欢在背后抱住她的脖子,这样我们的交融会更深,更烈。

“我愿意,窒息在你的怀里”,她说。


两个月后,在一个工作会议上,我认识了冬青,冬青比我和周茴小了5岁,但胸围却比周茴大了很多,当冬青穿着一条红色紧身短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她身上灼热目光的交集,不过那个时候,我心里还在想着晚上还得早点回去见周茴。


就像一杯酒刚入口时的浓烈,冬青在我眼前出现的次数也浓烈的铺开,的确,我很欣赏她,不管是外表还是工作,比她的同龄人都要优秀许多,虽然她总是活跃在大家的眼前,但一说起冬青,都会说起她的神秘,不知道她的个人生活,不知道她的来历,似乎就像外太空从沙漏中落下的一粒碎石。


不久后,冬青就以考察的目的常驻在了我们公司,我既不欣喜也不排斥,倒是女同事们的闲言闲语多了起来,今天说冬青的衣服都是假货,明天说冬青攀上了甲方爸爸的大树,后天说冬青晚上常去酒吧厮混,我没有参与过她们的谈论,更没有心思去听这些没由来的说法,只是时间久了,大家竟然心里都一致认同了冬青一直有个干爹的说法。


实在是讨厌女人之间的这种勾心斗角,诽谤足以铸成杀人的武器,这是周茴说过的话,对于世俗,她总是有一套说法。


和冬青真正熟悉起来是在一个晚归的夜晚,从公司加班出来后,抬头就瞥见了远处的角落里冬青正在一名个头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性在撕扯,男生一度做出甩手走开的动作,但几次都被冬青给拉了回来,本想着也许是小情侣之间的打闹我还是不插手的好,但看到男生即将大力把冬青甩在地上时,我立马冲上前去,一拳把那男生打开。


啪!一记热辣的痛感从我脸上扩散开来。

正在我后悔帮了冬青的忙还被她打了一记耳光时,冬青的质问又传了过来:“谁叫你打他的”。

说完立马蹲下边扶着男生边关切的问:“痛不痛?”

然而,男生并不领会她的好意,甩开她的手就往前冲去。

随着冬青哒哒哒的追赶的脚步声远离之后,我对着眼前的栏杆就是一踢,他奶奶的,我他妈再管闲事我就不姓周!


第二天下班后,冬青在门口拦住了我,低头小声说:“昨天的事,对不起”。

眼前这个维诺可怜的人哪里还是昨晚那个凶神恶煞的冬青。

在酒精的催化下,我才知道,昨晚那个男生是冬青的弟弟,三年前父母过世后冬青一个人照顾着自己和弟弟,处于叛逆期的男生和姐姐发生争吵也是在所难免,之所以在工作中这么高调,是因为不想被人看扁,况且,她说,有些伤疤被揭开是灼心断肠的。


2、

和周茴做爱的时候,我想到了冬青,我甚至想象着她丰腴的胸脯以及迷人的翘臀,这种想象让我内心充斥了极大的惭愧与自辱,我停了下来。


周茴转过身来抱住我,扭动着身子往前靠,而我只是踌躇不前,她问:“你怎么了”?

我边看着她边摸着她的头说:“没事,就是太累了,今天休息好吗”?

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惭愧感让我无法直面她,就像和纳什博弈,我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在和冬青第5次深入交流后,酒精催化着我走向她,冬青住的是一个单身公寓,进门就可以看到房间的全貌,厨房、客厅、浴室、房间,一切都摆放的很整齐,这和她的外表倒是一样,追求生活的精致,房间灯光很暗,阳光只能够通过一个面积并不大的窗户扫下来,正好就落在温软的床上,于是,在那片面积并不大的阳光里,借着酒精的刺激,我看到了我想象中的温软,和冬青做爱,是波涛汹涌的,一波一波的浪潮,把我推向极致的巅峰。


那个时候的我,并未想过,波澜壮阔之后的平静会如何让人置之于死地。


我总是难以去面对周茴,更难以去面对我羞耻不堪的内心。周茴不像别的女人,在发现我的异常后,她依旧坚持着她的绘画,在面对我的欲望的时候依旧不遗余力的迎合我包容我,我常骂自己,周科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而事实证明,我就是个混蛋。

冬青让人上瘾,不管是她年轻的面容,丰腴的身躯,还是艰苦生存的勇气,甚至还是撒娇时候的小女人气息,都让我这个比她大5岁的男人无法抗拒,她需要人来爱她,酣畅淋漓的时候,我总会这么想。


于是,在无地自容的惭愧与年轻刺激的热恋的双重矛盾下,我向周茴托出了实情,那晚,月光像风一样肆意游动,从我焦灼不安的心里游到死一般平静的周茴面前;那晚,街上人潮汹涌,彩灯伴着烟火照亮了无数人们的归路;那晚,我坐在周茴面前,她的眼里再也没有星辰。


周茴没有骂我,没有打我,更没有回答我,她背对着我往床上躺去。

半夜我被周茴的手冻醒,连忙帮她捂好被子,看着她熟睡的面孔,惭愧感又从心底冒出,“对不起”,我小声说,她轻轻嗯了一句。


周茴没有强迫我,她说:“你自己做决定,只能有一个选择”。

于是,在我还没有决定好如何处理这两段难以割舍的恋情时,某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周茴消失了,先是从我家里搬出去,再是打不通任何联系方式,连她的朋友们也全然不知她去了哪里。


那段日子,我就像疯了一般的去找她,从她的住处找到她父母她朋友的住处,她最爱去的地方,都全然没有她的踪影,在周茴杳无音信的半年后,我和冬青结婚了。


我在高档小区给冬青买了一套大房子,安排好她弟弟的工作,一结婚,我们的生活便步入了正轨。


直到今天,周茴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3、

我问她:“这么久你去哪了”?

她回答:“你既然叫不醒装睡的我,自然也就找不到躲着你的我”。


第二天下班后,我直接和周茴见了面,和昨天晚上的一袭的礼裙相比,这晚穿着卫衣和sneaker的她才让我更加熟悉,一见面,我便说,“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这样穿简直和十年前没什么差别嘛”,“倒是你一年多不见又老了很多嘛”,她一边笑着打趣我一边往副驾驶坐去,面对周茴这样满不在乎的回答,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忧伤感。


周茴总是喜欢晚上在空旷的街道开车把油门踩到底,她说,这样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真实在活着。风从四面窗窜进来,把周茴的头发扬了起来,她转头看了一眼我,又转眼往车外看去。这一次,我们什么话也没有说。


十五年前,我们还没有车,周茴坐在我的摩托车后座,那时的周茴总喜欢搭着我得的肩膀站起来,把整个上半身都迎在风力,她总是催促着:“周科,你再开快点,周科你不听我的话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好好好,但是你答应我只能够玩一会会就进来好不好”,虽然每次总是嘴上说着不让她这么玩,但还是加快了速度,当暖风袭来,周茴张开双手拥抱世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才是真实存在着,在那条几近无人的街道,承载了我们5年的青春。


4、

十五年前的某个下午,我第一次遇见了周茴,那个时候的她还背着双肩包,带着耳机,两手插在裤兜里活脱的走在人群中,似乎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管周围人的看法,不管前面人群有多挤,愣着头就往前冲,很不幸,我就成为那个被她撞上的幸运儿。“长不长眼睛啊”,还没等我作出回应,就迎来了她的一记责骂,同样,还未等我做出反驳,她又自顾自的往前走去了。


大概周茴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连讨厌与不解都被扼杀在了咽喉。


第二次遇见周茴,是一个月后的图书室,她坐在窗边的角落,低头安静的看着《瓦尔登湖》,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窗外的枫树和她一样,静静的守候着,偶尔有飞鸟而过,也惊不醒沉醉的她,于是,在周茴离开后,我打开了《瓦尔登湖》,读了5分钟,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窗边的她可以和大地媲美。


那个时候,我才好奇,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我竟如此卑微。


所以,在第三次见到周茴的时候,我主动上前和她搭讪,她睁大眼睛看着我,随即又马上转换脸色,扯上我的手就往前走去,“想认识?那就陪我去喝一杯吧”,她说。


于是,后来她又带我去了省博物馆的一间无人问津的艺术厅对着那些我不认识的艺术画像傻坐一下午。

于是,后来她又带我去郊区的一处荒废的拆迁区搜集当地的流浪猫流浪狗,给他们搭建废区里头安神的家。

于是,后来她又带我去到深夜的无人街道在飞速的风声中带我体验触及生命的瞬间。


每次见周茴,不是匪夷所思,就是猝不及防,在她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面前,我们都显得太单薄。


直到半年后,她打电话给我,电话里头,她哭着说:“周科,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挂了电话后,我去找到她,那天晚上,周茴没有再说任何话,第一次我看到她眼里的苍凉,那天晚上,我把周茴搂了过来。


其实,她和我一样,也是世俗之人。


后来,周茴告诉我,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去看医生时,那个龌龊恶心的医生,居然趁着医院没人,往她身子上面蹭,她实在是太害怕了,眼前一黑就晕倒在了医院,当她睁开眼睛时,那个医生的脸居然还呈现在眼前,她故作镇定,和医生交流完后马上就往家跑。可是回到家时,家里没有一个人,当她含糊其辞暗示性的把过程告诉她妈后,她妈却只是说了一句:以后注意点。


周茴说:“我必须得先痛苦,才能让自己快乐起来”。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某个夜晚的楼顶,当周茴闭着眼睛享受那一片宁静时,我情不自禁吻了她,于是,在我们成年后的某个夜晚,我们进行了第一次得肉体试探,当她咬紧嘴唇眼角溢出眼泪时,我停了下来,轻轻抚摸她得头,轻声跟她说:“那我不动了好不好”,她温柔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个夜晚,我忘不了,我想,周茴也忘不了。


就像所有学生时代的爱情一样,我们甜蜜过,也争吵过,相互扶持过,也互相折磨过,从学生到毕业到工作,我们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璀璨的5年,有些时间,是别人怎么也偷不走的。


5、

我曾以为,这辈子我都逃不过对周茴的爱。

在我即将要筹划着像周茴求婚时,我遇到了我的第一任妻子,她就像周茴一样,骨子里流淌着鲜活的生命,在酒吧遇到我的第一天,就对我产生了强烈的攻势,这种攻势迅猛的向我袭来。


那个时候,周茴在省艺术中心工作,我们只有每天晚上回家才能见着面,由于旁人的攻势,我对周茴开始愧疚起来,也许是发掘了这种愧疚,周茴开始向我盘问:

“你怎么了?有事你跟我说,别藏着捏着”,

“周科你最近怎么了”,

“周科你是不是有鬼了”?


一来二去,我竟开始有点烦起来,也许是因为感情进入到了七年之痒时期,不喜欢她的逼问,不喜欢她的质疑,不喜欢她的争吵,于是,我回家得越来越晚,那段时间,第一任妻子的家庭对我的事业起了很大的帮助,她爸帮我打通关系进了省公安厅,她家给我承诺,和她结婚,她家有的一切都会留给我。


某天晚上,我凌晨才到家,周茴坐在客厅面无表情的问我:

“你去哪了?”

“去见一个朋友”

“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去哪了,你跟那个女的见过几次?“

周茴站到我面前询问我,眼里的怒火在我面前一览无遗,当时正在矛盾中的我更加厌烦,“我说了只是一个朋友”,说完就径自往房间走去。


啪的一声传来,我出门一看,杯子碎片散落一地。

周茴低着头再次问我:“我最后一次问你,她到底是谁?”

“周茴,你别无理取闹,”我只是淡然看着她。


许久过后,我先开了口。

“我出去冷静一下”,

 “周科,你今天要是出去了,就再也别跟我回来了”。

我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踏出家门。


那晚,我一人在江边待了一夜,回想起这半年来和周茴的感情冷淡期,心中莫名开始忧伤起来,又会想起第一任妻子许诺给我的未来,心中又无法抗拒诱惑,当时的我全然没有想到,当时的周茴心里该有多难过,那一地碎落的杯子,和我们的感情一起,支离破碎。


和周茴在争争吵吵中度过两个月后,我下个决心,接受那个庞大的诱惑,在那个昏暗的晚冬,我向周茴坦白了一切,当时的天色就像僵持着的我们,没有一丝动静,只剩下死一般的空白。


我低着头不敢面对周茴,许久后,周茴猛地抱过我,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周科,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们不要分手…”,她就这样抱着我,哭了整整一晚上。


每当我回想起来,我总是痛骂自己,周科,你真他妈不是人。


6、

周茴坐在车上,她目光所在之处,是一望无垠的黑夜,与纵驰而过的风,只是现在的她再也不会打开天窗,再也不会双手拥抱轻风。


许久之后我先开了口。

“周茴,当时我找了你很久,你一直没有出现,冬青她…周茴,我没有要放弃你…”,

“好了,不用说了,都是过去式了,我这一年多过得很开心,我前夫前段时间来找我了,最近我们可能会复合”。

周茴说完我心里一震,想回她一句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三年前,周茴离婚后,我们俩重新走到了一起,在那个江边的公寓,步入中年的我们在那里度过了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直到后面冬青的出现。


一年半后的第一次见面,周茴让我的心情从谷底飞奔而出,就像我们初始时候的愉悦;

一年半后的第二次见面,周茴让我的心情从高空直接摔入谷底,如鲠在喉。

她就是这样,让我猝不及防,让我踟蹰不觉,让我食髓知味。


回到家后,冬青已经睡着了,她的手机亮起来,又是那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很多个晚上,我都有曾发现这个未知号码,但我竟然从未询问过冬青,更从未在意过。


坐在床边不禁想多,这一年多来我与冬青始终没有才认识时候的感觉,更多的只是像两个老朋友,相互扶持,我的私生活她从不过问,她的外出我也从不多想,对于冬青,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是怜惜,是帮助,还是爱?


几天后我回到之前和周茴住过的江边公寓,已经一年多没有居住过,屋子里已有很大灰尘的味道,窗子倒影着斑驳影离,在灰尘的催化下,我赶来和两年前的周茴见面,那天晚上当我向周茴脱出实情时,当时背对着我的她该有多难过,表面心如止水,其实脸上表情早已痛苦不堪,只是我看不见而已。那天晚上,其实周茴一直都没有睡着,在经历两次我的背叛之后,周茴其实早已遍体鳞伤,而这些,直到我们认识的十五年后,我才发现。


打电话给家政公司,我说:“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得给我原模原样的摆好,一个都不能少”。


房子清扫干净后,在一个放阳的下午,我带周茴再次回到这里,看到房间这么整洁,她的眼神先是露出惊讶,但瞬间就暗淡了下去,转而投给我一个微笑,“这肯定是你前几天喊阿姨过来打扫了吧”,她习惯性的走到沙发上坐下,被她看穿心里又开始慌起来,低头说了个是。


周茴起身开始踱步起来,从厨房到客厅到卧室,一边看一边逗笑着我。

“还算你有良心啊,把咱两的房子原封不动的留了下来,我还以为你要带那个小情人住到这里来呢”,她说完便转过头来看着我,

“不不不,这个地方我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的,我从来没带她来过…”。

听我这样着急的解释,周茴倒是心满意足的嘲笑性笑了笑,

“好啦,好啦,你带别的女人来我才不管呢”,

她又转身过去,但我知道,现在她的心里,肯定是甜的。


也许是惭愧,也许是不舍,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这个公寓,就像是一口疮疤,不能露给任何人看,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否则我的自责与羞愧就会无地自容,


回去的路上,我给周茴发了条短信:有些地方,只允许一个人的存在。


7、

晚上睡觉的时候,冬青闭着眼睛躺在我身旁,我问她:“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她转过身来抱着我,边撒娇边低声说,“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没有你呢,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鼻子顿时一阵酸楚,不知从何而来的悔意开始蔓延心底。

记得以前我问起周茴这个问题时,她总是生气转过背去,边咬牙切齿边嘟着嘴,“要是你不在了,我肯定会过得更好,一个人想去哪就去哪,你就只有后悔的份”。

现在这句话真的灵验了,但我的悔意却来得这样迟。


半个月后,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来到了周茴的家门口,按了门铃之后,听见屋子里头一阵铃当响的声音,我试探性的问:“周茴,你在家吗?我是周科”。


没有人回答我,正着急时,门开了,周茴顶着一头疲倦的面容出现,看得出来,她在强撑着笑容,进门后屋子里有的地方整齐有序,有的地方却满地脏乱,看来她刚刚是打扫去了,周茴手足无措的站在我面前,手不动的挠着头发,“怎么来也不提前说声,我好打扫一下,那个,给你来杯水吧”,说完,自己一个人小跑过去。


看到满地的衣服,我习惯性的弯腰去帮她折好叠好,就在我帮她整理衣服的时候,一张药单掉了出来,氟西汀、帕罗西汀、舍曲林…看完只觉背上一阵凉汗冒出,周茴走过来看着我,立马把药单抢了过去,看着一脸疲倦的她,我一把把她扯过来抱在怀里,这几年来对周茴的悔意终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我紧紧抱住她,开始小声啜泣起来。


原来这些年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原来我的背叛对她的伤害如此之大,原来她一直都只是在逞强,原来最需要被呵护的人才是她。


看着这个还在泣不成声的我,周茴倒是拍着我的背,开始安慰我起来。

“没事啦,医生说我只是稍微的,有一点,轻度的抑郁症而已啦,吃点药就会好的,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又不是啥大问题”,

“周茴,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语言实在太苍白,可是对周茴的愧疚,却只有苍白能够表达。


我们像老朋友般聊了很久,聊到才见面的时候,聊到以前吵架的时候,聊到以前一起走遍各地的时候,聊到婚姻,聊到工作,聊到生活,和周茴在一起,我总是什么话都愿意说。


我知道,她也一样,就像18岁那年,在那个空旷无人的街道,她回过头,对我说,“周科,谢谢你”。


8、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当年在面临第一次选择的时候,我坚定的守在周茴身边,是不是就不会自我煎熬,可是,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周茴,十几年的婚姻,我们的感情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吗?周茴说得没错,我现在就是一个烂到不行的三手货。


现在周茴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惊喜之后确是自我否定的无限挣扎,我该如何去弥补她?又能如何去弥补她?


某个阴沉的下午,雾霾开始侵蚀起我的身心,我拿着无意中看到的陌生号码的信息来和冬青对峙,她低头什么都没有解释,就像我当年背叛周茴时,我和冬青都知道,解释是有多苍白,而这种羞耻被一览无遗后又是有多么的残忍,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夺门而去后,我一个人开着车来到车流稀少的街道,打开车窗,将油门踩到底,伸出手感受周茴最爱的风的感觉。

原来当初周茴拥抱着的风也是一阵虚无,悔恨的,羞耻的,残忍的,暴虐的眼泪渐渐模糊了车窗。


接到周茴的电话时已是半夜三点,我急忙赶到她家,此时的周茴泪眼纵横瘫倒在我身上,抱着我开始大哭,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看着满地散落的药丸,我抱紧她安慰她说,“周茴,没事了,有我在身边,你不用再害怕了,没事了”,一边抱着她,哄着她,直到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她说,偶尔会有那么几个深夜,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说,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实在是太艰难了。


看着她平静后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我一把抱过她。

在我们即将交融的那一刻,她突然按停住我的手,睁开眼睛看着我。

“操我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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