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时的辛苦结束后,刚回家的刘先生手里报纸才翻过头版,刘太太随即旋风般从厨房冲出来,蒜味飘满发鬓,向她先生宣告:「我报名参加了读书会,星期六日你自己煮饭吧!」刘先生的视线仍旧黏在七星彩那串数字上,他的听力没有问题。
刘太太又将那句话重复一次,刘先生才确信他自己的听觉正常——原来刚才并不是幻听。「这个读书会是我提议举办的,很多人都踊跃参与,」她一脸骄傲,「房间里的能量将会动荡起来,好过呆在家里或者只是列个书单。」刘先生不置可否,他觉得又是一场师奶八卦交流会而已。就算真的有几本书放在茶几上,充其量不过是成功学和鸡汤学而已,或许成功学会替换成健康养生。
过了十五分钟他还在耐心的等待,然而事情不像刘先生想得那样简单。因为现时的餐桌上没有软熟法包也没有香煎绿茶,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一次造作的读书会竟然让刘太太如此上心?刘先生决定揭穿这场骗局,他匆匆穿好外套离开空荡荡的家。
房间内因挤满了男男女女显得逼仄,刘先生甚至看到三个人共享一张沙发,谁也不理会他的出现。没有人通过麦克风阅读任何东西,每个人都安静地埋首书本,偶尔读书人的视线和旁人接触了,也会立刻收回到书本上。实在太疯狂了,这还是读书会吗?大声朗诵文段、各自针锋相对这些场景统统没有,刘先生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一场假读书会。
但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此刻,刘先生只想让刘太太快点回家。他突然有点不适,一转头发觉她正盯着他,透出一股得意忘形。还没来得及开口,刘太太却率先站起来,提醒在座的人读书会结束了。他不禁皱起眉头,真是一场闹剧。
大概又过了两三个月,刘太太又嚷着要报名参加健身瑜伽了,刘先生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不过如此,读了一两本书似乎燃亮了整个人生,维持着夸张的信念。结果文艺后遗症犯完又想别的了。他从鼻孔里哼出内心感受后,对刘太太说,「要我打多少钱?」「不需要,有杂志刊载了我的书评,刚发了一笔稿费,还打算向我约稿。」望着一脸光辉的刘太太,刘先生紧紧闭上了嘴巴。
继续造梦吧,小妇人。
那场读书会如同药引一般,引她远离这里。刘先生很久没见过他的太太了,除了同床共枕的时候。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虽然刘太太从没隐瞒她的去向。他很想很想知道,却忍着忍着不问。一问,就输了。他不能认输。随着刘太太脸上的智慧光芒逗留时间越来越长,他只能不断自我暗示:她快要醒了。
然后每日晚上不用自己煮饭了。
这一天刘家的晚饭难得丰盛。饭后刘太太注视着刘先生,认真地告诉他自己明天准备去游学,环游天地。「我不满足仅仅是字里行间的思想了,还要将它实质化到生活经历中。」他冷冷看着刘太太翻箱倒柜地整理行李,可怜她的朝三暮四。
她舍不得离开的,贪玩的小鸟总归会飞回笼子里。刘太太还需要他和这个家。刘先生重新翻开报纸,继续搜索那串数字。
至那天起,刘太太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