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踪】第三十一章 异样的天象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二十七天天门处的结界外,叫严阵以待了十多日的众将都绷紧了神经。玄衣天君立在结界前面色沉沉,见了来者,他便迎了上去。

“本君方才观了天象,是大凶之兆。”

“这还用得着观?”紫衣尊神睨了他一眼,翻手施诀探了结界。

半空中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突然降下,砸得结界一阵猛烈摇晃。东华被气浪弹开数丈,胸口遂有腥甜翻涌。隆隆轰鸣不绝于耳,闪电相继划破夜空,亮如白昼。

“你们都躲远些。”

他稳了稳气息,掸了掸自己的衣袍,遂倚着天门便幻出了连心镜。众人的好奇心皆很不是时候地起了来,想凑上去瞧一瞧他手上的法器却又对那紫衣尊神心怀敬畏。憋着实在难受,脸上遂也就瞧着憋屈。夜华咳了咳,很是时候地开口缓和了尴尬的氛围。

“天枢,带着你的人寻一处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是,君上!”

行至紫衣尊神身前,夜华作了一揖,神情严肃,恭恭敬敬,“帝君可否让本君进得那结界?”

“不必。”

他答得淡淡,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镜像上。从场面上看,战场依旧在锁妖塔内,而墨渊那方看起来也并未呈太多的劣势,不过就是看上去狼狈了些罢了。

“天君若实在闲得慌,不如先着手安排几名塔匠好拟个方案将锁妖塔修缮一番。若还觉着时间不好打发,也可回一趟洗梧宫,招呼厨子做顿好的,再让宫娥多烧些洗澡水。除了一揽芳华外,再多备三间卧房。”

“战局可是将要结束了?”

紫衣尊神唔了一声,“若是天亮他们还不出来,本帝君就该怀疑进去的到底是不是掌乐司战神墨渊了。”

夜华向来喜怒不行于色,此刻板正的脸上倒染了些欣喜,“可是无需开启昊天塔了?”

“本帝君方才说得还不够明白?”他索性幻了张长榻躺了下来。

外头依旧瓢泼大雨。仙障内,紫衣尊神坐在榻上支着头看着镜像。平静的面容无波无澜,好似在看一出还算是能叫他提起那么点儿兴趣的戏。玄衣天君被晾在了一旁,复又望了望那结界,也只得先回洗梧宫做准备。

雨柱漫天,似天河泄愤,将要淹没九重。玉石地上积起了涓涓细流,叫站在一旁避雨的守卫都湿了鞋底。电闪雷鸣中,那座拢在二十七天上方的结界愈发流光四溢,叫人不敢靠近。结界旁,便是东华帝君的仙障,隐隐可见他躺在里头的长榻上,聚精会神地观着镜像。心惊胆战了一整夜后,待到天边破晓,天色断黑之时,这大凶的天象终是有了些改变。雨水收敛,却依旧连成了线。

东华打了个哈欠,暗自叹了叹,遂瞌上了双眼。天枢带着一队人马依旧尽职尽责地守在天门外,无休无眠,也不敢靠近分毫。结界上的流光愈加光鲜明亮了起来,将二十七天映得明晃,也将躺在长榻上打瞌睡的紫衣尊神染上了一圈光晕,神圣不可侵犯。

就在此刻,又一团仙雾凝聚在天门口,自带仙障,全身上下干净得连一滴雨水都没沾上,白底锦鞋依旧纤尘不染。他执着折扇,身板仍然挺拔得很不自然。瞧了瞧那有些刺眼的结界,又低头观了观在一旁气定神闲打瞌睡的尊神,他招呼来了天枢询问情况。

“这大凶的天象,帝君就睡着了?”

天枢也是有些为难,但依旧维护着老一辈神仙的颜面,“帝君在此处守了一夜了,天明时才歇下。”

眉心抬了抬,连宋唔了一声,遂问道,“夜华呢,他也不来管管?”

“君上被帝君给赶……劝回去了,说是要先做些准备。”

他又点了点头,扇子在手上一嗒一嗒地敲着。


水珠自屋檐滚落,砸在地面上溅起了不少细小水花。今日,九重天的清晨没有了温和的阳光,取而代之的是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草息腥腥,还掺杂了些叫人闻着不太舒服的酸腐味。成玉皱了皱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自卧榻上而起。她做了个挺舒坦的梦,梦见自己睡了整一天一夜。伸了个懒腰,她觉着身子有些轻飘,神识也有些轻飘。

风飒飒雨潇潇,不同寻常的声响叫半迷糊状态的成玉元君灵台渐渐清晰了过来。遂觉着有些奇怪,怎么此刻转醒时会在自己的寝殿中?她该守在二十七天,等着他那未婚夫婿,以堵住悠悠众口,又是谁将她送到了这处?成玉觉着自己不用猜也知道答案。可他不是伤得重?上一回就说抱不动她这个百余斤的婆娘,怎现在受了伤反而抱得动了?琢磨了一下,成玉觉着也许他并没有伤得那么重,八成又是在虚张声势。想着自己又受了他一次骗,她愤愤起身,随便套了件衣裳,匆匆梳洗了一番便就出了天衢宫。

成玉到底是从凡界飞升上九重天的神仙,虽担着个元君的体面阶品,但委实半点儿法力都不通。她撑着油伞,还未行至瑶池,便就湿了衣衫绣鞋。到了瑶池远远一望,她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果真神仙在诸事不顺的时候,连老天爷都不放过你。不过几日的功夫,瑶池里的水就漫过了堤岸,里头的芙蕖早已是被打得七零八落,残败不堪。踌躇了片刻,她只得先往二十七天去。人命关天的时候,擅离职守也就算不得什么的大事了。

风低低斜斜,虽已是微风细雨,但待到成玉抵达二十七天时,她还是从头到脚湿了个透。大老远地,他便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对坐博弈,宛若十来天前的光景,只是老天爷的脾气似乎不太应景。她复又瞧了瞧那结界,也不知是不是天色阴沉昏暗的缘故,叫她觉着有些刺眼。揉了揉眼睛,她便径直往那处去。

“摭舍仙官回府邸歇息去了。”连宋淡淡地说了一句,连头都没回。

成玉愣了愣,觉着他十有八九是在诓她。

“少骗我,拾遗若是这么容易能出来,天君还愁进不去?”

“他压根就没在里头。”他顿了手上的棋子,沉声道,“打从一开始,他就没在里头。所以你也不必在这处守着。回去吧!”

连宋的语气,比这天上浇下来的无根之水还要更凉上几分,叫成玉身形一僵。他从未对她这么冷淡过,从来没有。她默了许久,才勉强说服自己这样对彼此更好。走到结界旁,佯装朝里头一望,却在转身时将余光扫向了坐着的那个人。他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额上也覆着一层汗。她不敢多看他,恐露了马脚,曝露了心思。于是,只得匆匆收回目光。

“既然如此,那小仙便就告退了。”

她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礼。转过身去,背影却显得有些孤寂落寞。紫衣尊神抬眼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对面坐着的那个面色煞白的神君,缓缓落了一步子,幽幽道,

“你这是想开了?”

嘴角勾起些微的弧度,连宋也跟了一步,“以退为进罢了。”

“不怕弄巧成拙?”

“她这不还没嫁嘛!”扇子敲了敲手心,他有些得意,“王拾遗的府邸在二十六天。你瞧她,却是往三十六天的方向去。方才还偷看我来着!”

眉心一挑,紫衣尊神便就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到眼下的棋局之上。边上的茶炉燃得慢慢,一缕青烟自壶嘴而出,腾入本就湿润的空气中,伴着阵阵茶香,沁人心脾。

虽一直细雨绵绵,却也未有间断。天色渐渐放亮,让深陷阴霾的众人见到了曙光。一局战罢,连宋败下阵来,输得心服口服。

层层浓云背后,终是现了一缕亮光。不消片刻,云开雾散,光风霁月。

紫衣尊神幻出连心镜瞧了瞧,遂衣袖轻挥。拢在二十七天上方的结界便就凭空消散。远处渐行渐近的,正是那衣袍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父神嫡子。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胳膊下还夹着个人条。

东华起了身,端着副好架子望向那处。连宋虽然身子不利索,也只好费了点气力站起来。

“天枢听令。”

“臣在!”

“送子阑上神去折颜那处。”

“是,帝君!”

天枢遂赶了过去,招呼手下将已是不省人事的昆仑虚十六弟子抬去三十六天的洗梧宫。

“区区镇塔妖,竟也能耗上墨渊上神一家老小十多日,还搭上了小徒弟的半条性命。”

墨渊的形容很是狼狈,却依旧端着板正刚直稳稳当当的上神架子,但委实有些好笑。他不喜不怒,语气平和。

“太晨宫的满月宴,本上神怎能错过!”

紫衣尊神唔了一声,“那就有劳上神破费了。”

父神嫡子嘴角勾了一抹笑意,遂做了个请的手势。东华也不同他客气甚,便先行一步。连着打了十几日的硬架,灰头土脸的始祖神早已是累得半句话也不想说。她无精打采地跟在他们身后,带着两个小徒弟打道回他人府。

洗梧宫内,宫娥早已是忙碌了开,端水送茶,皆是往一揽芳华去。粗粗洗了个手,少绾便就迫不及待地上了饭桌。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个雪白的大馒头,吃得好似有人要同她抢似的。洗完手复又洗了个脸,墨渊这才在饭桌旁坐定。

“慢些吃。”

少绾只顾点头,手上的动作却也丝毫没有放慢。待到她风卷残云过后,墨渊这才动了筷子。少绾摸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趴在桌边陪他吃饭,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就睡着了。墨渊心疼她心疼得紧,也不忍扰了她酣睡。将她安放到榻上后,匆匆吃了几口剩菜剩饭,父神嫡子便又出了门。

洗梧宫的正殿内,已是聚了不少神仙。看样子,皆是等着他的到来。

“半块缚魔石虽威力大减,但依旧能镇得住他些许魔性。”墨渊直奔主题。待坐定后,他端起了茶盏润了润有些火辣辣的喉咙,“本上神将那妖王伤得不轻,却也留了他一条性命。”

夜华沉了沉,“本君这就派重兵把守那锁妖塔。”

“短时内不需要。”墨渊胸有成竹。

“时间长了,怕是也守不住。”客榻上的紫衣尊神这才幽幽开了口。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看来本帝君让你徒弟带给你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他端起了茶盏,浮了浮叶芽子,“这烂摊子,墨渊上神准备如何收拾?”

众仙皆望向了他这处,等他的答案。

昆仑虚的主人并没有回答。左右那么一望,目光最终落定在了折颜的身上。

“十六怎么样了?”

“伤及内里,恐要调养一阵子。”

墨渊沉了片刻,“那烜儿可有苏醒?”

老凤凰顿了顿,有些为难,“暂时还未有……”他复又望向紫衣尊神的方向,态度诚恳,“半块缚魔石,不太好使,还需些时日。”

“那本帝君就再给你些时日。”他低头喝着茶,似是在思量些什么。

“短时是指多久?”

在话题有些跑偏的时候,连宋三殿下问了个挺关键的问题,随即将众人的目光再次引向了父神嫡子。

“百余年吧!”

“那百余年后,墨渊上神有何打算?”

“若是百余年内能找到法子取出烜儿体内的魔元,那么本上神会把那半块缚魔石放回塔基内,一切如故。但若……”他沉了沉,“左右第八层还有昊天塔,不是吗?”

“这一步缓兵之计,还真是前途未卜。”

紫衣尊神做了总结,遂衣袖一抬,殿门便就打了开。一个踉跄,还未来得及滚到地上,红色的身形就被捞到了怀中。惊魂未定的同时,凤九还有些尴尬,扒拉着东华的衣袖吱吱呜呜。

“我……我是来寻姑姑的,走错门了……走错门了……你们继续……”

“可本帝君觉着,你并不是走错了门。”捞着她的胳膊没有半分松懈,反倒还紧了几分,“叫你听墙角时站着听,这句你倒是记住了。”

凤九的心突突直跳,脸已是红到了耳根子。她结巴道,“当……当真是走错了……”

扶着他的胳膊站定,凤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一片青紫蓦地闯入眼底,她遂一愣,然后大惊。

“东华,你手上怎么青了一块,这是在哪里磕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脸上挂了些委屈,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将衣袖又掀了一段起来,底下更大的一片淤青便就暴露了出来。纵使在战场上伤得浑身浴血也没吭过一声的东华紫府少阳君,此刻竟只为了这么一丁点儿不见血的皮肉小伤,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自己的帝后诚恳地喊了一句“疼”。

折颜浑身一颤,觉着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墨渊和夜华同时别过头去,身形皆都颤得有些厉害。

噗嗤一声,连宋没能崩住,引来了紫衣尊神的侧目。

“我伤口疼……你们,继续……”他赶紧扶上了自己的腰。方才这一笑,倒真是牵动了伤口,叫他一阵钻心的疼。

“你这是同人打架了吗?”凤九的注意力依旧在东华的胳膊上。她心疼他心疼得要命,捧着他的胳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形容,“那刺客竟然这么厉害!”

“是挺厉害。”他随口答了一句。

这伉俪情深的一幕,落在那冷面无情的上古尊神身上,还真是叫人觉得极其看不顺眼。深吸一口气后,墨渊这才咳了几声,提醒他们的同时也缓了缓殿内的尴尬。凤九寻着声音望去,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墨渊上神怎如此狼狈?”遂又看向自己的夫君,“那刺客当真如此厉害?”

他难得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的确厉害。”

扇子哗地一下展开,连宋掩着半面,却难掩语气中的调侃,“帝后不是还要去寻天后吗?”

凤九愣了愣,遂连连点头道是,“我这就走,就走……不打扰诸位谈正事了。”

“她在庆丰殿。”夜华给她指了条明路,送她下这截台阶。

殿门复又合拢,仙障加持,染上了一层神秘。


五彩霞云染着天边,湿漉的九重天复又渐渐陷入了阴暗。本是灰白色的地石,此刻呈着暗淡的深色,叫人心情都跟着阴郁起来。紫衣尊神端着一副好架子走得悠哉悠哉,他的身后,跟着个同样走路慢慢悠悠的连宋三殿下。他摇着扇子,额头上却还是覆了一层薄汗,脸色也比方才在洗梧宫时要白上了好几分。

东华的脚步放得更慢了。

“你若撑不住,大可仙遁了之,不必跟着。”

“你以为我不想?”连宋的声音已是有些虚飘,带着虚弱的沙哑。

余光一瞥,便就见着远处墙根露着的一小片裙摆。东华暗暗沉了口气,“本帝君还以为你会趁此良机,把伤口挣开,弄一身的血来吓唬吓唬她。”

扇子摇动的频率更快了些,他觉着有些气短,“她不吃这一套。”

“所以你反着来,装坚强?”

收了步子,连宋执着折扇朝他那儿一指,不服气道,“什么叫做装坚强!本殿下是真坚强,这么重的伤都没吭过一声。”

“该装脆弱的时候,还是要装一装的。”紫衣尊神语重心长,复又唔了一声,继续朝着元极宫的方向去,“想来大约是三殿下平日里装得太过频繁了些,不管用了。”

嘴角抽了好几抽,连宋这才又迈了两条软绵绵的腿跟了上去,“左右都是你有理,我说不过你,不说了还不成!”

“你早该有这个觉悟。身子差成这样,还白费这个力气作甚!”

“不就是为了让你不无聊!”

东华嗯了一声,鼻音悠长,听起来似乎挺满意连宋至少还有这么个觉悟。

“本帝君要离开九重天一阵子。”他突然就岔口了话题。

“你不等烜儿醒来?”

“他若醒了,你派只仙鹤来碧海苍灵送个信便是。”

“你这是要去碧海苍灵?”扇子掩着嘴角,他凑上去,还不怀好意,“带着凤九?”

紫衣尊神睨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连三殿下奉承道,“帝后有孕,当去逍遥逍遥,当去!当去!”复又问了一句,“那你准备去多久?”

“本帝君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是也该玩够了再回来,待往后有了孩子,就没这么自由了。”他意味深长。

东华唔了一声,语气幽幽荡在墨色的空中,有些空灵亦有些缥缈,“待本帝君归来时,不知能不能喝上成玉同摭舍仙官的喜酒。”复又落井下石,“想来待到成玉有了孩子,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闲来无事跟在你后头了吧!”

折扇当即便敲上了自己的脑门,连宋悔不当初。他年少时怎就如此想不开,同这紫衣裳的老神仙做了忘年交。一失足成千古恨,委实交友不慎,自寻烦恼,自讨苦吃。

默默地又走了一段,身后暗中跟随之人终是罢手离去。连宋松了口气,这才抬了衣袖擦了擦脸颊上滑落的汗水。他的忍耐已近极限,虚弱排山倒海,就如同昨夜的暴雨一般,将他吞噬。嘴角勾了一丝笑,他暗暗庆幸,庆幸自己终是挺了过来,没有让成玉瞧见他没出息时的模样。

“你可以走了。”紫衣尊神的话语间透着些许无奈,“本帝君明日就回碧海沧灵,不必来送。”

虚白着脸抬手作了作样子,身板却依旧笔挺,他恭恭敬敬,声音却低得有些异常,“就此别过。九重天这处由我看着,帝君安心玩便是,不用老记挂着这里的事情。”

言毕,连宋便迫不及待地散作一团仙雾仙遁而去。

紫衣尊神仰头望了望天色,黑云遮天,明月繁星皆匿了踪迹。一阵强风刮过,吹乱了他银色的长发,遂有零星几片树叶飘落在他的衣袍上。他伸手掸了掸,浓密英挺的眉毛微不可查地敛了起来。他望向二十七天的方向,站了许久。风越发大了起来,墙角的菩提往生被摧残得凌乱不堪。东华收了心思,遂也朝着一十三天的方向,掐了个仙遁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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