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居的橘子树

转眼间,又到了一年的冬季,鄂州的冬天也是特别冷的~回到在西山坡的家里,远远就能看见后园的橘子树已经把枝桠伸出了墙外,上面挂着灯笼一样大大红红的橘子!

刚一进门,爷爷就跟我说:“元元,橘子都结满了,我们都不敢摘,知道你喜欢吃橘子,都等你回来吃!”我想,无论是武汉,还是鄂州,冬季也都是冷的,但是一听到这句话,心一下子便暖了!

我是喜欢吃橘子,但不是每一种橘子都喜欢吃,我最喜欢吃我自己家里的橘子,很甜!尽管它们在没熟的时候,尽管它们是酸涩的,我也喜欢吃,因为那就是家的味道!

我们家在西山的那栋老房子,有两颗橘子树。我小的时候,曾经以为那两棵树是一雄一雌,“雌雄二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7年前,那个时候,爷爷从鄂钢离休,奶奶还在鄂钢的供销科上班,爸爸那个时候就像我现在这么大,妈妈还没有进门,我的两个姑姑还没有出嫁,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世。鄂钢分给我们家一套房子,爷爷奶奶就带领全家从原来的鄂钢一小那一块,搬到了西山前面那一块的房子里。因为后园有一大块空地,奶奶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不知从哪里的植物园里,移植了很多植物过来。在门前有一棵很大的腊梅树,还有一棵桂花树,后园里就有一棵葡萄树,一棵猕猴桃树,还有这两棵橘子树。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后园的葡萄树是结过葡萄的,但是结的葡萄甜是不甜早已经忘了。只记得,我小的时候,经常在那棵葡萄树下撒尿,爷爷奶奶常说,小孩的尿会把果树烧死。后来真的没过多久,那棵葡萄树就被我的尿烧死了。因为葡萄树活着的时候上面搭了架子,它死了,架子也不能白搭,奶奶后来就利用那个架子,搭了猕猴桃。猕猴桃真的是很奇怪的一种植物,我们家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开始种,但是到我上了初中,才开始结果,而且结的果先开始是很硬,而且可以酸倒牙的那种,过了一两年,才结出那种又软乎,又甜的那种果子,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奶奶还是把那一架子猕猴桃掀了。我还记得后院里还养过无花果,还养过草莓,都结过果,但是味道怎么样,我可都全忘了,因为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后来,门前的那棵桂花树也锯了,据说是长得太过于枝繁叶茂,怕触到了电话线。再后来,大概是06年的时候吧,爷爷奶奶去北京看我的舅公,带回来一棵枣树,种在后园,每年中秋的时候,都会结很多甜枣。

所以说,我家前院后院那点地方,这么多年变化很大,唯独没有变的就是前院那棵腊梅和后园的那两棵橘树。

那两棵橘树并不太高,我现在站在凳子上,几乎可以摸到树顶,但是小的时候,却觉得那个高度是高不可攀的,因为我每回想吃橘子的时候,只有让爷爷来摘给我,爷爷就会应着好,拿着方凳,迈着急促和不稳的步子来到橘子树底下,踩着凳子,伸手去够朱红的橘子,他每每摘下一个橘子,都会回头给我看看,冲着我做着鬼脸,然后逗我:“看!爷爷给你摘了一个又大又红的!”现在我21岁了,他还是会用当年的语气跟我说:“元元,拣又大又红的吃!”我想我以后到了30岁,在爷爷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当年抱着他的腿,让他帮忙摘橘子的小朋友。

爷爷那时吃橘子的方法很独特,他经常会仔细地剥开橘子皮,然后再用他的指甲剔掉橘子瓣上白色丝絮,最后掐住橘瓣的根部,给橘瓣剥去半透明的橘络,把多汁的橘肉送进口中。奶奶常常笑他,既然最后都要剥掉橘络了,那干嘛还要费事地在之前剔掉橘络上的白色丝絮呢?爷爷那时每回都说这是习惯问题。但是他现在年纪大了,吃橘子就是剥掉橘子皮,把毛糙糙的橘瓣送进口里,然后带着孩子般的笑容,说一句:“甜!”

我记得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像往常一样,让爷爷帮我摘橘子给我,爷爷连忙去拿凳子,爸爸看到了,一把接过爷爷手上的凳子,对爷爷说:“爸,让我来吧。”我看了一下爷爷,他那一刻的表情很奇怪,那个时候我还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形容他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应该用“怅然若失”吧。后来,爸爸把我带到他的书房里,一板正经地跟我说:“爷爷年纪大了,你以后不要让他再帮你摘橘子了。”

但我从来没有觉得爷爷老了,或许爷爷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老了,爷爷比我年长65岁,所以在我的印象中,爷爷的头发一直是白花花的,他永远会对着我慈祥地笑。其实不止爷爷,我也从来没觉得奶奶老过,更没觉得爸爸妈妈老过,他们在我印象中,一直像旧居后园的两棵橘子树那样,从我出生到现在,都是那样。但是现在我每天起床照镜子,都发现我早已不是小时候的自己,我突然变得好大只,又高又壮,踮一踮脚就能摘到树上的橘子,那两棵橘子树突然在我眼里变得很矮小,很嬴弱。但是每天黄昏的时候,那两棵橘树还是会在夕阳的余晖下,对着我笑,因为它们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也是吃它们的果实长大的。

小的时候,我捉到一只蝉,想把它养起来,但是不知道拿什么养它,便跑去问爷爷:“爷爷,爷爷,知了吃什么?”爷爷笑着说:“知了吸树上的树汁。”于是,我就想了个鬼点子,用奶奶缝衣服的线把蝉绑在橘子树上,企图让蝉能够不飞走,又能吸到橘子树上的树汁,活下来。但是,我现在知道,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因为第二天,我再去看那只蝉的时候,绑住它的那头只剩下了一对残破的蝉翼,原来鸟儿昨天早就盯上了这只蝉,当鸟儿来吃它的时候,被缚住的蝉没有办法逃脱,沦为了鸟儿的早餐。两棵橘树好像嗔怪地对着我这个小孩子笑。

后来,我在鄂钢上了小学,小学读完了,又去市中心读了初中,去城南读了高中,现在在武汉读大学~爸爸也在这十几年里转了单位,在城南买了房子。我每年这个时候,还是会回来摘橘子吃,此刻我已经能轻易地摘到树顶的那颗硕大的橘子!

还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在放学的时候,爷爷总是会来接我回家,他会一手牵着我,一手拎着我的书包。而现在,爷爷每次出门,我都会陪着他,搀着他,慢慢往前走,他走一小段路都会很累,我就扶他在路边歇会儿,然后继续走,看见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原来我的影子已经比爷爷的长好多了。

原来,他们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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