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过年了，外地的几个朋友陆续的都回来了，有人在微信群聊里提议，是不是应该聚聚？
地点选在自助餐厅，这个是我积极倡导的，因为朋友里有个胖子，还有个酒鬼，都是巨能吃，巨能喝的主儿。
时间约在了年二十八的晚上，下了班我就匆匆地赶了过去。打定主意今天晚上不喝酒，因为最近几天单位急诊科的同事告诉我，都是因为喝酒引发心梗，走了几个，还都是四十多岁的壮年，家里的顶梁柱。心中不免唏嘘，也有点害怕。
等我到的时候，有俩家伙已经在休息区侃起了大山，全然不顾服务员一遍遍的提醒:“先生，我们这里不准抽烟”。
“你们丫的大城市来的也这么没素质？没看见人说不让抽烟啊？”我进门就对他们几个吼。
“去你丫的。就你素质高！”x掐掉手中的烟，咧着嘴骂道。
“刘院长，现在是飞黄腾达了啊！”s跟我打趣道。
“你妹的，我这小小的医生，没权没势，猴年能混到院长？”
“你还别说，今年就是猴年”
“去你大爷的！！！”
数数人，还有p没来，我们大家的肚子都开始咕噜咕噜响了，尤其是x,想当年上学的时候，吃自助火锅，自己就干掉了二十盘羊肉的主儿，现在肚子比以前大多了。
小p打电话来，说自己有点要事要办，晚点才能到。不用说，这大过年的又跟孙子似的去领导家送礼去了。我们几个也不等他了，准备开吃。
二
几个人找位子坐下，服务员过来问我们锅底是要辣的还是不辣的？x问道:“能不能要鸳鸯锅？”
服务员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鸳鸯锅。”
“回家跟你媳妇吃鸳鸯锅去吧！事还挺多！上辣的！！！”s说话跟山匪似的。
大家乱七八糟的开始去拿吃的，x延续了当年的风格，拿了五盘羊肉，看来我提议吃自助的建议还是正确的。
拿好东西，我们几个就开吃了，s是的嗜酒如命的家伙，嘭嘭的打开了好几瓶啤酒。
“今天晚上我不喝酒啊！明天还要上夜班。”我提前声明一下，知道这帮家伙不会放过我，只是希望一会儿可以少喝一点。
“明天上夜班关今天什么事？”x说道。
“别在这装大尾巴狼。上学的时候谁有你丫的能喝？”s插话，“你们是不知道，当初上学的时候，这小子半夜馋酒了，非得拉着我翻墙出去买酒。我们半夜翻墙被学校保安发现了，以为我们是偷学校东西的贼，追了我们半条街，幸亏我们跑的快。”
“还有脸说，你小子当时吓的说话都抖了，差点哭出来。我估计你当时是不是吓尿了都？”我举起杯跟s碰了一下。
s捏起了盘子里的一粒花生米朝我砸过来，我一把抓住花生米，塞进嘴里:“古人教育我们说‘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
“你说你当年多么好的一三好少年，今天怎么也变得这幅德行。社会啊，还真他妈的是个大染缸啊！”s装出一副悲天悯人，感叹社会复杂的装逼样子。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聊了，羊肉再煮就化了。抓紧时间吃啊！”x催促我们不要再瞎侃了。
“我不吃这玩意儿，太~骚！”s故意在骚字上加了个重音。
“你丫的懂个屁！吃羊肉比吃猪肉健康！猪肉吃多了不好，太肥。你看羊经常锻炼，都是肌肉！”
“要是别人这么说我是真信，你看看你一身五花膘，蒙鬼呢？”s拍了拍x的将军肚。
“还记不记得当时吃自助餐的时候，x自己吃掉了二十盘羊肉，吃的当时那个老板脸都绿了，以后只要看见x去，就把羊肉收起来，说卖完了。”我说完哈哈的笑得肚子疼。
“你这都不算什么！咱x还有更觉得，老板把羊肉收起来了，他就吃人家的牛肉、猪肉、鸡肉、反正就是各种肉，最后吃得老板都快哭了，我有一次听见老板跟他媳妇说，要是每天来的都跟这小子似的，咱们迟早都得赔死！”s又补充了一下x的光荣事迹，“咱们以后每次去，只要看见x去，老板那脸都跟拉裤子里似的。”
“牛逼！老三。”我管x叫老三。
“来来来，走一个，少说点废话。”x听到我们讲他的糗事，也不恼。
我们三个人举起酒杯，碰了一个。一杯凉啤酒下肚，顿时感觉脑仁疼的厉害。
“小p,这小子怎么这么不靠谱，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来？”x说到。
“你们在外地，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我说道，刚才喝的太猛，不由得打了个嗝，“像他们那样的政府单位，黑着呢，逢年过节大神小神都得打点，今天都二十八了，明天都除夕了，估计忙着拜各路神仙呢吧！”我对着s和x，示意他们再走一个。
“去他妈的，家里黑，你以为外面就不黑吗？只能说有过之而不及。”s骂道。
“外面也是什么都不好干！”x一饮而尽，“现在想回来，都回不来了！”
我知道x说的意思，一个人在外面待久了，就像是骑老虎骑久了，下不来了。
“走一个，大过年的说这干嘛？”我举杯，我们一个接一个的喝，不一会儿，头开始觉得有点蒙了。
“哥几个，真是不好意思。来晚了。有点事儿耽误了。”小p穿的西装革履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脸上陪着歉意的笑容。
“少废话，自罚三杯。”x将一瓶打开的啤酒递给小p，小p脱掉西装，解开领带，自己到了三杯酒，下了肚。
“小p,现在喝酒还是这么猛！跟上学的时候一样。还记得那时候小p喜欢班里的一个女生，装羞涩，玩深沉，最后被别人捷足先登了，那天晚上这小子是伤心欲绝，非得拉着我去喝酒，这小子喝了一整瓶二锅头，第二天在宿舍睡了了一天。”x笑道。
“当时太傻逼了。”小p笑笑，“不说了，喝酒。今天晚上要不醉不归。”
我们几个一杯接一杯的干，一会儿桌子上就都是空酒瓶子了。
三
酒过三巡，是不是就可以说点负能量的了？
“我跟你说，老刘，我这些年他妈的就是一直在装孙子，我们那破单位，只要是个领导就他妈的在老子面前嘚瑟。天天跟他妈的大爷似的。我他妈的要不是要养家糊口，我一口唾沫吐他脸上。”小p几杯酒下肚，有点愤怒了。
“行了，过年了，咱们说点高兴的，那帮孙子咱们不提，再嘚瑟抽丫的。”我顺着小p的话说。
“我跟说小p你还别委屈，你想想咱们这个年龄的人，有几个不是在单位受委屈，在家里受委屈的？
你上有老，下有小，咱们不受委屈谁受委屈？只要是凡是有点责任心的男的，都是屈着活着，你以为还跟二十岁时候一样，什么看不顺眼跟丫干呢？不是那时候了，咱们什么年纪过什么日子，人啊一辈子就是这么回事，忍忍就过去了。何必呢？”X说。
“你也别再在这跟我装，你就说要是你，你怎么办？”小P问X,“我总不能让人家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啊？”
“拉不拉屎不要紧，就是拉了，咱拿来上地，关键还是心态的问题。”s点了一根烟，抽上两口，慢慢悠悠的说道，"咱们谁活在这个社会上不是在装孙子，你给你领导装孙子，你领导给他领导装孙子，这世上就一个人不要装孙子，那就是咱们国家的老大。说白了，老大也不是什么事都说了算。所以说这个社会人人都他妈的在装孙子，所以也不要太在意，人人就过去了。”s说着，给小p添了点酒。
“你们别光说我啊，你们是一个个混的风生水起的，哪像我，要钱没钱，要权没钱。我可不是跟你们哭穷，我现在家里连十万块钱都没有。你说我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小P喝了一口酒。
“你丫的以为我日子好过啊，我不也是在这破医院里当个小医生？每天都能死在医院里，一个月回不了几趟家，开完会，学习，学习完，开会。每天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过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他妈的要是有一千万，我早他妈的大嘴巴抽院长脸上，把白大褂一脱，爱谁谁，去他妈的，老子不干了。”我也有一肚子的不平。
“你要说有钱，我是有两个小钱，但是你知道这些钱，在他妈的大城市，最多算工薪阶层。也只能做到不愁吃喝。都说大城市好，大城市是好，但是那都是他妈的有钱人的大城市，我们这样的人不就是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吗？你知道我刚到上海的时候，只能住地下室，去他妈的，老子当时就想，老子回去了，不玩了。但是想想跟家里说了，不混出个人样来，我就不回去。还是忍忍。你想想咱们哥几个以前有谁在家不是好吃好喝，谁住过地下室？但是在人家地盘上就得低头，不低头有什么用，没人给饭吃啊。”X也开始愤愤不平。
“操蛋的社会，你说说我们怎么就生在这样的一个社会？咱们辛辛苦苦的挣钱，努力工作。到头来还不如手里有几套门面的老流氓。操他妈的。你说我这大学是不是白念了？想当年我考到上海的时候，在咱们学校都是一件轰动的事情，那就更别说在我们村里了，谁家不是高看我们一眼，我爸妈在我们那十里八寸都是名人。可是你看看现如今，我他妈的还不如一个打工的挣得多。你说说你能有什么办法？这个人啊，只有认命。老天爷让你发财，你才能发财。”刚才还一副淡定的S也开始骂街了。
我看见大家都轮番的吐槽了一番，S和X都喝醉了，说话已经开始秃鲁了，小p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喝酒那么那么猛，现在看样子已经处于断片的边缘了。其实我们这几个哥们都是不容易，现在混到这个地步真的是不容易。小p家里是农村的，在高中的时候偷偷谈了个女朋友，也就是他现在的媳妇，他媳妇家里爸妈都是市里的领导，虽说不是大领导，但是说句话话还是好使的，小P当时就刻苦努力的学习，考上了名牌大学。经过一番波折，虽然两人结婚了，但是却过着一种不是倒插门，却胜似倒插门的日子。家里的大小事情都要报告岳父岳母。活的也是憋屈。
X，当时没有考上大学，家里也不想再供他了。我们高中毕业以后，他就去上海打工了，刚开始什么都不懂，找工作被黑中介骗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进过传销组织，摆过地摊，干过夜市，被城管撵的到处跑。
S，虽说考上了大学，但是学的却是最不受待见的中文系，工作不好找，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回来，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当年是风风光光走的，就不能灰不出溜的回来。
我看着他们几个都趴在桌子上，谁的鬓角都有了一两根白头发，感慨时间真是王八蛋。“我说哥几个，要是喝的差不多了，咱们就撤吧。”我说道。
小P说：“等会儿，我去上个厕所，”小P踉踉跄跄的走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断片了，看来问题不大，当公务员这几年酒量还是进步不小。
这俩大城市的哥们，倒是不行了，都看着我傻乐，嘴里说着，今天真高兴。
四
小P回来了，我们四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餐馆，我忽然想起来没有买单，小P示意我，单他已经买了。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们四个中年大叔，踉踉跄跄的走在街上，看着周围二十岁的小年轻投来一副鄙视的表情，心里肯定骂着我们傻逼。就跟当年的我们一样，所以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你骂的每一句，老天爷都会找补回来的。
今天晚上，该诉苦的诉苦，该吹牛逼的吹牛逼，明天早上该生活的还得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