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写些文字怀念我的母亲,但是一方面觉得文字太苍白,不能表达我对母亲的想念和她给我一切,再者觉得不说出来,母亲就一直在我身边一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母亲离开我们已经19年了,生命是母亲给我的。我之能长大成人,是母亲的血汗灌养的。我之能成为一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感化的。我的性格,习惯,是母亲传给的。她一世未曾享过一天福,生病的那年还种了4亩水田。
母亲不识字,看到我上学时学拼音,认字,写字,念书,无比的高兴,就叫我要好好念书,哪天会给你父亲写信就好了,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两个老人,三个孩子,一亩旱地和6亩水田都是母亲一个人操持,特别是1984年后,爷爷中风瘫痪在床,家里的田地需要队上其他人家的劳力帮忙耕耙,妈妈要花更多的时间和别人家换工。我们家是圩田,双抢时严重缺水,有时要用水车转3次才能把水转到田里,水车长约5米,经常目睹1.5米的母亲把5米长的水车抗在肩上去圩里车水,高中时,已经是1.7的我仍然不能扛起长长的水车,是我不会,或是妈妈不忍心压着她生长发育中的儿子。父亲双抢也是回来的,但母亲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父亲多歇会,早上起早一点去拔秧,说那个事不适合父亲做,主要是想让父亲和孩子多睡会,晚上回来叫父亲先洗澡,她总是去打辔(用杂草搓成一定长度的草绳,第二天捆稻子用的),不管是对孩子们,对父亲还是对老人,她觉得家里的事都是她的事,我们做的一丁点小事都是给她帮忙,记忆中她没有抱怨过劳累,只是说事要一样样做,做一样少一样。
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终于可以给我的父亲写信了,那是母亲劳动后最欢愉的时光,她会把煤油灯的灯罩擦的亮亮的,灯芯剪得齐齐的,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她会拿起她的针线还有待纳的鞋底,笑着对我说,写吧,终于可以不求人写信了。但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异总是很大,妈妈讲的许多话都不是我学过的字,经常对母亲抱怨一番,说她讲的不对,写不出来了,母亲没有办法指导我,只好又换个说法,换个说法还是写不出来,最后写的信基本上只有个半张信纸,但父亲总是会在回信中说来信收到,知道家中安好我就放心了。母亲那时总会自信的说,按我说的写不错吧!那一刻,母亲会心的笑了。再苦再累,都要支撑一个有爱的家,现在才明白,我当年的只言片语,在那个年代,传递的是异地分居持续而且绵长的爱。
我有三个姑妈,都和母亲亲如姐妹,从未有个争执或红脸,表兄弟姐妹一共10人,都喜欢在我家吃住,母亲视同己出。邻里之间,难免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分争,母亲多是忍让,全屋的红白喜事,都是母亲下厨烧饭。96年后,只有母亲和奶奶两人在家,有次回家我们说母亲和奶奶说话不该那么大声,母亲很是委屈,只是说有时烦恼不由人,但母亲并不是对老人不好,吃肉给老人盛上一碗,她永远只喝一口汤试试咸淡。因过度劳累及营养不足,母亲于2000年11月患病,2001年农历7月13日离世,走时,我及妻儿在往家里赶得路上。母亲深知她身患绝症,但从没和我们说过她身后之事,她只是和父亲说,和孩子们说这些,他们会怂,她希望她的孩子永远不要怂,对明天和未来始终要充满希望。
从此我就成了没有母亲的孤儿。但我从不觉得我是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一想到母亲,就泪流不止,数十年如一日。一想到母亲,我就觉得我应该对身边的人好一点,把母亲的大爱延续或者继承,一想到母亲,我就觉得所有的困难都不及当年的双抢,事情要一件件地做,没有过不去的坎。不知道是为什么,上月竟然梦到了母亲,也是促成我今天写此小文的原因,不是忘记了您,而是按照您的样子,在生活,在长大。您给我的,是我的生命,和生命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