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子里的那棵树

小时候,林琪跟白善在山里发现一棵树。林琪很喜欢,觉得那树虽小却很是笔直,于是想要把它移回家照顾。白善却说这是印度檀香,十年后赚个几十万不成问题。林琪觉得这是她俩一同发现的,白善说是自己先看见的,要种在自己家,林琪拗不过她,同意了。回家的路上,林琪灰头土脸,满身是泥,抱着那棵树,身后跟着穿着裙子,可爱单纯的白善。

林琪在白善家里挖坑的时候,白善嫌热进屋去了。晚上白爸回来,白善去邀功,白爸却说这只是一株白杨。白善很生气,从此在没看过那棵树。可林琪依旧很喜欢,每天偷偷浇水施肥。

后来,白爸生意红火,大赚一笔,举家迁往上海,从此十几年没回来。白家隔壁的林家,依旧是平平凡凡,林琪每天去照料那棵树,翻墙爬树,男孩子没做的她都敢。可因此摔了磕了碰了不少回,林琪不敢告诉父母,小伤瞒着,大伤也瞒着,要不是那次林爸回家早,估计林琪的一条腿就会废掉。

林琪很喜欢那棵树,只要回家就会爬上去坐一会儿。可是后来有一天回家,那棵树不见了。林爸说白爸回来了,砍走了那棵树,走的时候满脸掩不住的喜悦,夸自家女儿有先见之明。没错,白善很识货,那棵树就是印度檀香,白爸把卖的那一百八十万投进生意,生意越做越大。

林琪看着那个比小时候自己挖的大几倍的坑,觉得委屈。林爸知道女儿伤心,说院子是人家的,那树自然也就是人家的,既然是人家的,人家卖是人家的自由,你凭什么,那本来就不是你的。林爸的话说得明明白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再怎么努力也不是你的。这话林琪懂,可她还是委屈,胸口疼的厉害,眼睛却是干的。林爸看着她说,你那么喜欢那棵树,为什么一开始不种在自己家,女儿,你最开始发现那棵树的时候,为什么不抢。

后来,林琪大学毕业进了家国企,遇见高云海的时候,她就像见到了那棵树,干净,笔直,直冲云霄。她很喜欢那种感觉,她开始靠近他,接触他,了解他,慢慢的,她发现他太像自己了,就连高云海都开玩笑说崽子,咱们是一类人。

高云海第一次叫林琪崽子是在一次谈判上,谈判桌上的林琪,目露凶光,咄咄逼人。高云海笑她说林琪,你就像一头狼崽子。林琪只是笑笑,因为她至今忘不了林爸当年的质问。

时间过得很快,林琪跟高云海走得越来越近,工作,吃饭,出差,谈判,上司们觉得只有这两头狼崽子凑一块儿,才能发乎最大的作用。公司内部开始谣传他们两个的关系,连上司在项目结束的庆功宴上都开他们两个的玩笑。每到这时,高云海总是举着酒杯哈哈大笑,林琪举着酒杯小口抿着,他不喜欢自己,林琪清楚地知道。

日子还是那样的过,不紧不慢,林琪做事干净利索,又有上司提拔,很快便做到了项目经理,而这时林琪已经29岁了。年近三十,事业有成,却还是一个人,追求的人很多,可林琪总是不喜欢,在他们身上她找不到那棵树的感觉。高云海总是开她玩笑说我们崽子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呢,总不会是喜欢我吧。每到这时候林琪只是笑笑,说哪儿能呢,高经理跟我是一类人,可我不喜欢自己。

再后来,高云海处了女朋友 ,大家都闹着要见一面,林琪也去了,订婚宴上林琪见到了白善,高云海的女朋友。那一刹那林琪觉得上天你真是无聊啊,我想要的你都拿走,还给了同一个人。

那天晚上林琪喝了很多酒,在她还清醒着的时候给高云海发了条短信,说结婚的时候我就不去了。第二天林琪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的,她看着身边的男人,看了很久,才看清是谁。林琪坐起来穿上衣服,走的时候男人还没醒。回到家,要请假的时候看到一条回信,崽子,就像你说的,你我是一类人,可我不喜欢我自己。

林琪放下手机,闷头睡了一整天。

后来,高云海结婚的时候林琪果真没有去,她在医院,生孩子,孩子的爸爸不是高云海。 公司的人都说林经理的孩子真可爱,就是太闹,停不下来。林琪说任他闹,别伤着自己。

孩子三岁的时候,公司挖墙脚撬来了一个高级顾问, 跟林琪搭档。那人很喜欢林琪,孩子也喜欢他,林琪想了想,结婚吧。

林琪结婚那天,高云海带着大肚子白善过来祝福,或许是家庭的压力,高先生老了不少,高夫人却看着新郎,欲言又止。林琪看到笑着说还是要恭喜你,成功晋级成为父亲。新郎抱紧了林琪笑问我早就是爸爸了为什么不恭喜我。林琪看见白善脸色煞白。

林琪有一种看透了的解脱,可她不想多说,既然已成定局,那么多说无益。

孩子八岁的时候,林爸从老家拿来一棵小树苗,林琪问他是那么树,林爸说是印度檀香。林琪笑了说:“隔壁院子里的那棵树吗?爸你别逗了,这就是一棵小白杨。“ 院子里,林爸笑声爽朗,孩子跟爸爸妈妈忙着挖坑种树,满手是泥的林琪,一如当年摸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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