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祝家主殿
“兄长。”祝舒海走进大殿,朝那主位上的人行了一礼。
“阿霖来了,就等你来了,快坐。”这大殿中此刻弥漫着温馨的气息。祝枕山坐在主位上,沈氏居他身旁。右侧是祝星回,左侧的空桌就是给祝舒海留得。祝舒海名祝霖,父母仙逝后,这世上便只剩这兄长祝枕山会这样唤他阿霖了。
“与今日弟子降回来的小妖多纠缠了一番,这才误了饭点。”祝舒海落座在那左侧的空桌上。
“叔父。”祝星回对着祝舒海做了个揖。
“那就动筷吧,吃吧吃吧。”祝枕山动筷。“阿霖啊,上回广陵徐家报上的那犀鳄,可有降伏。”
“据子墨的书信来报,他们已追那犀鳄到了虔州境地。不知这几日能否在虔州将其捉住。”
“魔界,久违啦。”祝枕山眯了眯眼道。
“只是一区区犀鳄,就出动了祝家大弟子,家主…”沈氏听完,心有不安的看向祝枕山。当年与魔界的最后一次交锋,到现在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不知这次犀鳄作祟,是否是那魔界的试探。”祝舒海说道。
祝枕山在桌下握了握沈氏的手,安慰道,“夫人莫怕,若是它们再犯,为夫再将他们打回去便是。”“”沈氏听完弯了眉:“怎的老了也还是这般不正经。”
祝枕山没有直白的回答祝舒海的话,祝舒海见此,也只是低头吃饭,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星回,昨日去那后山玩耍,可有何心得。”莫名被兄长塞了一嘴狗粮,心下不适,还是侄子好玩,祝舒海问道。
“回叔父,星回认为甚是有趣。”
“哦?”
“绯儿跟娘说说,都玩了什么。”几位长辈顿时来了兴趣。
“孩儿昨日去后山,见到两位师弟带了一只鸽子出来玩儿,便上前与他们一起用木炭在鸽子身上作画。”祝星回认真的说。
“…”
“…”
“…”
三位长辈已石化。祝舒海昨日便听闻聆训室有弟子偷了信鸽,还在信鸽身上画满了王八,被养鸽子的教导师傅罚跪了一夜。那两弟子还不知死活的说是少尊主指使的,今早又被罚了二十遍弟子规。这…竟是真的。
“咳…绯儿开心就好…呵呵…开心就好。”沈氏原本听闻儿子会玩儿了,笑容展开,这会儿已然皮笑肉不笑的比哭还难看。
“孩儿觉得,这么好玩的事情,不如让师兄弟们一起玩,木炭着色不好,用墨笔更好,还可以画别的家禽,白鹅,兔子,都可。还有那后山的妖,也可。”
“哈哈…我儿真是…好想法。那个…你喜欢玩不一定别的弟子都爱玩儿,还是算了,哈哈哈哈。”祝枕山假笑,心想,乖乖,怕是生了个傻子。
“是。”祝星回朝他爹作了一揖,便又乖乖吃饭。这被拒绝不能激起他心中半分波澜。
还是不会玩儿啊,可愁死人啦。
饭后,沈氏和祝星回先撤了席,单留下了祝枕山和祝舒海两兄弟。
“兄长可是再为那魔的事情烦忧。”祝舒海道。
“阿霖啊,你是知道的,当初我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将那刑天逼退。如今才安宁不过几时?”祝枕山叹道。
“兄长也不要太过忧心,许是那犀鳄只是一个意外,不是受刑天之意。且那犀鳄作祟,并无害人性命,如今只看子墨他们能否将其降伏带回。”
“嗯,希望如此罢。”
“倒是兄长总是为星回的性格担忧?”祝舒海见最近的祝枕山总是在小侄子的玩乐上下功夫。
“绯儿很好,为兄和他母亲都知道。只是难免会觉得,从小将这尊主继承人的名号压在他身上,是否对夺了他许多平凡孩童的乐趣。特别是他已到了要及冠的年纪,及冠后许多家事慢慢的就要过到他的手上,更别提玩乐了。良人始终觉得如此有愧于他,而且绯儿天性纯良,不识人心险恶为何物。”
祝枕山把内心的担忧都对这个弟弟倾诉了出来。自从父亲母亲去后,他坐上了这灵尊之位,能倾听他忧思的只有祝舒海了。
祝舒海听到祝星回即将要及冠,眼皮垂了垂道“星回与寻常孩子不同,但天性纯良对他将来要继这灵尊之位来说,的确…”这祝星回何止是天性纯良,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及一只鸽子的心眼子多吧。他要是就这么继位了灵尊,改明儿这灵尊以后就不姓祝了。
“哎,为兄也知道。所以这才着急让他和同门之间多沟通交涉,结果这…给鸽子作画?你说说…”
“兄长,霖有一想法,或许可行…”
虔州,李家村
“娘~!我已经好了,你看我。”李鸢轮圆了左胳膊在李倾瑶面前旋转了不知多少圈,又从屋外蹦到屋内,从屋内蹦到屋外。可李倾瑶始终不为所动,安安静静的补着渔网。
“哎呀!娘-~你就让我去吧,那怪物抓走了,现在已经很安全了。”李鸢又蹲在李倾瑶面前扯了扯她的裙角。
可奈何李鸢做什么李倾瑶都只当看不见听不见。
“娘!你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在家里吧!”李鸢急道。其实从前一天晚上那些仙君走后,他就开始按耐不住了,不仅没有好好休息,一会儿在衣橱里翻箱倒柜说要找一件最像样的衣服去城里见仙君,一会儿手里不知在掐着什么手势,李四来看他的时候他正站在一支船桨上说自己在御剑飞行。
李倾瑶看他如此兴奋便没有跟他说她已经婉拒了仙君的好意,只是今日一早在李鸢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以后悠悠的道了一句:“身子还未养好,不许去。”遂才使的李鸢先前那一套上窜下跳的动作打了下来证明自己无事了。
“娘是为了你好,乖,进屋去好好休息。”李倾瑶丢下一句,又开始机械的补渔网,连眼皮都不抬了。
李鸢使出了女子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领他娘也就当苍蝇飞了飞。李鸢气的一转身进了屋,因身体扭动幅度太大,带动右臂那空荡荡的袖子啪的一下扫在他娘的脸上。
“李雨水!!!”李倾瑶仿佛忍到了极限。
李鸢一溜烟跑进屋里把门一反锁。喊到:“娘不是让我进屋吗,我要休息了,娘你就莫要来打扰我了。”见李倾瑶终于气急败坏,李鸢总算是偷笑了一声,但转念一想,不能进城见那些仙君,实在是可惜,又垂头丧气了起来。
李倾瑶在院子中深吸一口气,转成了悠悠的叹息吐了出来:“唉~”李鸢始终不是寻常人家出生的孩子,从小和她东躲西藏,风餐露宿,没有完整的家也没有快乐的童年,好不容易在这小村子里定居下来,还要为了生计奔波,李倾瑶不敢在城里出现,只有李鸢小小年纪早出晚归去城里卖鱼,朝露为了自己嫁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与自己做邻居,那孩子便是李四,朝露从小就让李四学了一些拳脚功夫让他护着李鸢,于是两孩子就这样从小在一起打鱼卖鱼,吃尽了生活的苦。李倾瑶想到这,不免一阵伤感,是真的对不住这孩子啊。没有给他健全的身体,也没有给他完整的家,还剥夺了他的童年,现在连他唯一的向往,也不许他去惦记。可这都是为了能活下去啊,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起风了,风迷了眼睛。李倾瑶终于放下了那渔网,转身进了厨房。
“布谷,布谷。”茅草屋窗外,传来一听就知道是人学的布谷鸟叫。
“你下次能不能换一种鸟啊大哥,咱们这有布谷鸟吗?一听不就知道是你了吗?”李鸢没好气的走到窗边轻声道。
“那我要是学别的鸟,你不知道咋办?”李四趴在窗外也轻声说道。“怎么啦你们家这是,我听到你娘喊你的字了,你不是最不喜欢你的字了吗?”
“我把她惹急了,诶,换你你能喜欢这个字吗,你见过还有谁家孩子拿节气做字的。你咋不叫芒种啊,春分啊,大寒啊。”李鸢没好气的翻了白眼。
“咋了你,咸鱼吃多了啊,还把你娘惹急了。”
“害…不就是…”李鸢正想把事情给李四说一遍,突然灵机一动。“你帮我个忙~一会儿你就…”
长安祝家
“让绯儿去游历?”沈良人挑起一边眉问道。
“是啊,夫人你想,咱们孩儿什么都不差了,就是这交际的确该提升,不然这尊主之位怎么传。”祝枕山解释到。
“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这时候出门游历会不会太过招摇。”虽说祝家是世袭,但是众世家可不是,没有带灵脉的孩子继承就会从弟子中挑最强的冠姓来继承衣钵。所谓流水的世家铁打的祝家,众世家常常更名改姓,常有初出茅庐的后起之秀喜欢在祝家更代之时上门挑衅,试图撺掇这灵尊之位,虽然从来都没有人能把祝家拉下来,但总有人乐此不疲的干这事儿,被打的剩一口气了最终又还是要觍着脸躲在祝家的羽翼之下求得庇佑。祝家虽然从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也从不屑计较,但也不至于心大到这种时候把唯一的继承人放出去遛,仿佛在告诉世人,快来呀,现在不杀我,以后再想杀我就难啦。
祝枕山一听就知道沈良人心中所想,“夫人所言甚是,所以此次游历,为夫想让绯儿隐姓埋名。”
虔州城
“总算是出来了,李四,欠你一只烧鸡,先记着。”此时李鸢和李四正大摇大摆的走在虔州城中。
“得了吧,还有上次你遛去王家训化场偷看人家炼妖晚归,我帮你圆谎,还有上上次你假装修灵人去隔壁村抓小狸妖结果被那小狸妖追着打,最后还是我帮你打跑的,还有上上上次…”李四掰着手指头数李鸢欠他的烧鸡数量。
“唉~行啦行啦知道啦知道啦~记着呢有数的,放心吧。”李鸢打断他的话“赶紧先去驿站。”
“切,我娘现在定是知道了是我领你出来的,肯定在家准备打断我的腿呢,你一只烧鸡就想打发我,还是赊的。”李四不满道。
“得,那就赊两只,回家路上我先给你补上一只,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
说罢两少年便勾肩搭背的朝驿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