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脸,要面子

即使一个人没被教育过丢脸是什么,但凡是普通人还是会体会到丢脸,因为长脸就要面子。印象里我第一次感到面子和大多数孩子一样,身上的优点被长辈们夸奖,从家里内部分享延展到弄堂路人皆知,相信父母单位里的同事那时候也是耳根子都被磨烂的节奏。小时候我有两个技能,第一个是拼。拼分三种,一种是组合,我妈最近还在跟我说,小时候我的魔方玩的特别好,周围就只有我能把魔方还原,只可惜不但我现在这种技能完全不会了,而且是对此一点记忆都没有,这是最令我伤心的地方。另一种拼是拼装模型,最早的时候是拼圣斗士,那个是最简单的,一个小比例的人物,我买的是紫龙,记得很清楚的是我买的那套配备的圣衣是穆先生修理过的第一套,应该是最简洁的,拼这样一个人物很没有成就感,只是帮忙穿衣服而已。之后就接触了更复杂的宇宙骑士,而自此以后就开始拼起了一个又一个高达模型。由于每一个高达模型都是基于日本动画片复刻出来的,所以不但有拼装的乐趣,同时也夹带收集的乐趣。可是高达的样式虽然千姿百态,但是模型的拼法却万变不离其宗,就拼装本身而言趣味性很快就日趋淡化。之后一次无意在大超市看到的飞机、坦克这种大型军事武器模型,成了我的拼装模型的最后旅途,这种模型是我接触的模型里最复杂的,重点在于除了外型上要更加精密以外,模型本身并不是死的,还带有动力装置,拼完以后能够启动才算一次成功的拼装。这些事情让我妈在我小时候狠狠炫耀了一把,无论何时,但凡我听到她聊起我,就一定会把这些事拿出来叽叽喳喳,一开始就觉得挺得意的,后来到变得不好意思了。比如某个我妈一个同事,听到以后就来夸夸我,问我是不是很会拼玩具,我就不自觉地往我妈腿后面一躲,究竟那时候我觉得是长脸还是丢脸,我分不清,只是本能的害羞。

最后一种拼就是拼图,也是我记忆最深刻的。在我存有的记忆里我的第一幅拼图是忍者神龟,图案就是四兄弟加上师傅斯普林和反派史莱德。那时候我每天的事情就是拆和拼,我在拼图上的乐趣不是把某一幅拼图拼成完整的来欣赏,而是拼图的过程里享受的快乐。很快我的拼图技能成了里弄里家喻户晓的长处,我脑中现在还有一些当时的画面。画面里有一个我幼儿园时期的小朋友,我们叫她狗妹,狗妹和我也是一个幼儿园的,她也喜欢玩拼图,有次她也买了一幅,是多少的我想不起来,但肯定不少,她自己可能拼不起来了,于是就告诉了我,有一段时间我就一直跑到她那儿去帮忙拼图,这也是我第一次进女生家。那时候就只要有人叫我拼图,我就特别爽快,这感觉就是长脸,有面子。

慢慢了解面子以后,面子就成了自己最敏感的东西,这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先是享受在幼儿园里被老师表扬后的目光,到了学校就会争成绩,无非成绩好就会受到老师表扬。在还小的时候,老师对我们的重视程度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而老师对那时我们的喜好区分一般都是看成绩好不好和在班级里乖不乖。我的小学主副班主任都特别喜欢我,我特别高兴,经常回家和我妈说起老师怎么怎么喜欢我,或者今天又暗地里送我了一套文具,之类之类。不过那时候我也不是最受班主任欢迎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排行第二,所以除了班主任以外,我还会尽量让其他老师也喜欢我。我不是那种有表现欲的人,我能做的就是听老师话和好好学习,那时候我画画也很拿手,我以为美术老师也会很喜欢我,可是我发现事实不是这样,那时候我知道搞艺术的人都是与众不同的。

本来这件事情的价值观应该就是这样了,但是面子毕竟是主观的东西,同一件事,自己觉得和别人感觉是不同的。所以后来的两个发现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件事情发生在小学,当然之后也一直有。在我的观念里,大家都应该像我一样,都是好好学习,让老师喜欢这样这样,如果被老师讨厌,甚至被老师点名批评都是很丢脸的事情,尤其是当着全班所有人的在场时候点名批评。可是总有人会做一些事情出来跨越老师的底线,发生一次的时候也不觉得什么,但是一次又一次这样我就觉得奇怪了,难道他不觉得丢脸吗?后来我就发现这样的例子每个班级都有,甚至不止一个,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况也变成了普遍情况。另一件事情发生在初中,当事人一位是老师,另一位就是上面一种情况所述的学生,但不同的是同样是调皮捣蛋,却让老师极其喜欢。当这两件事情都发生的时候,我彻底混乱了。

后来到了高中,由于我的成绩越来越惨,加上自己又非常爱玩,上课也不专心、爱讲话,很自然的受到老师的讨厌。三年的体验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像那种一次次越过老师底线的行为并不因为作对,却还是那么自然的在反复着,而每一次被批评时候红着的脸都表明我觉得很丢脸,不过两者并不冲突,同时不断进行,而那种让老师又爱又恨的能力,仅仅只有小部分人才能掌握,并且也不是对所有人有用。

当然还有很多事情让我体会着面子,后来我回忆起一桩事。那是我八岁左右,一到周末我就会被我妈领取一所学校学画画,从水彩画学到了素描。这种培训班在那时候有一个现象,因为来上课的都是小孩子,所以父母基本都会在门口等着。课程大概就是一、两小时,中间会有一次休息,休息时间家长是可以进来陪孩子或者带孩子出去吹吹风的。每次课间家长们一放进来就会一路看每个小孩的作品或者半成品,而我在这个班级里绘画的水平是靠前的,所以我一直能听到其他家长在周围评价我的画,这让我很不自在,觉得自己特别丢脸。不过显然我妈很自然,也很长脸,可那是我就不舒服,我经常就会遮住我的画,或者反面过去。有时候我会为此赖着不愿去上课,我妈就对我好说歹说,最后没几年,我就不再去上课了。等到我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当时非常好笑,觉得那时候明明就是给脸不要脸,而且当我妈让其他家长来看我的画以兑现她对我才能描述的时候,我的遮遮掩掩可能还反而让我妈觉得丢脸了。

之后有一次初中同学聚会,有朋友说起那个被老师喜欢的调皮捣蛋,说他的父母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在老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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