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衰退像藤蔓一样悄悄蔓延,一天一天,变化微小,不易察觉。人会适应变化,直到某天某件事情发生了,才终于明白情况已经不同了。”——《最好的告别》
有一年,我妈妈生了一场大病,那年我在读初三,在之前的十几年的人生中,我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就是一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人,我以为我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度过平凡、无聊而琐碎的一生。我也一直以为新闻中经常报道那些车祸、绝症和意外都离我很远很远。但就在我年复一年的过着的毫无波澜的日子的某一天,这一看起来并不奢侈的愿望被打破了。
其实仔细回想,这并不是毫无征兆的,从我记事起就记得妈妈身体不好,总是小病不断。我小时候特傻,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回我爸买了好吃的回家来我还挺高兴的。后来渐渐长大,我依然把一切看在眼里,却还是不怎么往心里去,是因为我不懂得。 直到那年,马上要中考了,我爸把我叫到一边告诉我妈得病的事。我那时候还是特傻,一话也没说,一滴眼泪也没掉,我愣在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又一次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不去想,一切就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可逃避和自欺欺人不会改变任何现状。我还是要面对。
生活好像突然变得像冬日一样漫长而艰辛,但却无法预知到尽头的春天在哪里。原来的那些让我觉得无聊的、日复一日的、毫无起伏的日子突然变得好奢侈。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如坠深渊的感觉。也使我第一次开始珍视生命并且想要思考生命的意义。
我深切地体会到,生命看似宏大,可在灾难和疾病面前却又显得那么渺小,小到你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小到它会从你的指缝间溜走,你甚至抓不住一个尾巴。我开始盲目地寄希望于一切神明,又因为没能立刻得到神明的护佑,我开始怨天尤人,我抱怨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一直到后来我妈已经出院回到家了,我依然感到害怕。也许是当年我还太小,而且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该怎样克服对未知、死亡和对失去至亲的恐惧,所以直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为什么人生中很多重要的事,反而没有人教我呢?
如果把人生比喻为一个旋转的齿轮,那段时间就像是一个生了锈、忘了上润滑油的齿轮还依然要拼命地运转,而随之而来的损伤却是无法逆转的。从那以后,我开始变得特别害怕失去,我真正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所以每一样都变得弥足珍贵。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最胆小的动物是老鼠,有人说是晕倒羊,还有人说是犰狳,可我觉得是人。人总是对已有的东西患得患失,所以常常过不好当下的日子。
越长大,我越忍不住去留意岁月在父母身上留下的痕迹,我害怕有一天父母身上的顽疾会突然恶化,害怕有一天时间在父母身上不再是正向的流逝而是变成倒数,害怕有一天我会失去他们,在空闲的时候总有突如其来的念头会让我泪流不止。
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抱着对死亡的恐惧如履薄冰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我试图理解生命、衰老和死亡的涵义并试着去接受。
在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 中有这样一句台词“我们注定是要失去所爱之人的,不然如何知道他们对我们的重要性。”
其实,人人都深知死亡是每个生命最终的归宿,却总是避讳谈论死亡,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也认为谈论死亡是晦气的、不吉利的,但是我想并不是的。纪录片《人间世》中有一集讲述临终关怀,片中的医生在最后说,生是偶然,死是必然,只有更好地理解死的涵义,才能更好的面对生。就像村上春树说的:“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生命的周期看似漫长,实则很短暂,如果把一个人的一生放在广袤的宇宙长河中来看,那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衰老和死亡是每个生命的必经之路,能够坦然的面对才能泰然处之。
“生与死,谁都逃不过,看不透,但我们有适应和处理的能力,就算无法掌控,也能因为对生与死的探寻,去寻找人生的意义。”——《当呼吸化为空气》
对我来说,探寻的过程还在继续,死亡是一个深重的话题,也许在阅历还尚浅的年纪,不会因为看过几本书、几部纪录片就对死亡有多么深刻的理解,但死亡是一个一直存在的话题,是需要每个人去面对,去尝试理解的。任何转变都是循序渐进的,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做到真正坦然地去面对。
《淮南子》云:“木叶落,长年悲。”斯之谓矣。乃歌曰:”建章三月火,黄河万里槎。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桓大司马闻而叹曰:“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