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贼住南山,名叫三娘。
和尚住北山,法名弘一。
女贼武功高强,会飞檐走壁。她一柄青锋剑,使得神出鬼没,且有百根暗器飞钉,百发百中。女贼凭借这身本领,经常夜入豪门,劫富济贫。
和尚内功十分了得,但他从不展示,他每天住守古刹寺院,吃斋诵经,苦苦修行。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和尚劝女贼放下杀人的剑,皈依佛门。女贼劝和尚跟自己下山,惩治豪强,有功夫理应造福一方。
二人志向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日,弘一闻三娘又在谋划抢劫一户人家,便暗中下山提早通知了主家,主家连夜转移并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三娘扑了个空。
三娘正纳闷之际,弘一在房檐上现身,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三娘,住手吧!”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三娘大怒。次日,三娘直闯北山兴师问罪,她推开古刹殿门,青锋剑直指弘一胸膛:“和尚,你坏了本姑娘的好事!”
弘一口念阿弥陀佛:“三娘,不要在抢劫杀人了!我这是在拯救你!贫僧准知道你今天要来,所以我已做好准备,今天我要度你。”
三娘不服气:“你凭什么度我?你可知道我抢劫的什么人?”
“不管你抢劫的什么人,都是抢劫!”和尚说。
“我抢劫的都是富人,富人的财物来路不明,要么就是靠剥削得来的,他们是坏人,不该抢吗?”三娘说。
“天底下的富人不都是坏人。”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懂不懂?”
“富人的财物也是靠自身的本事得来的,你无故占有人家的财物,这就是罪过!贼一时,不可贼一世!”
“胡扯!如今世道,富的富死,穷的穷死,我把富人的钱财分发给穷人,这叫公平!你竟骂我是贼,还说是罪过?”
弘一耐心说服:“红尘乱世,不是哪个人能改变得了的。只有佛能够拯救世界,佛海无边,法眼通天,人在做,佛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坏人即便有罪,都交与佛处置吧!你看我,远离红尘,无财一身轻,六根清净,终日敬佛烧香,为众生祈祷超度,此为真善举。你还是皈依佛门,随我修行吧!”
三娘杏眼圆睁:“鬼话!本姑娘不跟你理论,你替坏人说话,今天我要杀了你!”
三娘心说:我先吓唬吓唬他再说,也顺便摸一摸他的武功底细。说着话青锋剑直刺和尚胸膛。
弘一闪身躲过。三娘使出本领,一剑,两剑,三剑……和尚躲躲闪闪,并不还手。
三娘连刺带劈数十剑,难伤和尚。
“三娘,快快住手!如果你执意要抢、要杀,我佛殿内有两颗宝珠,价值连城,就镶在正佛的法眼上,三娘只管取来,保你受用一生!”
“三娘是爱财,但不取无义之财!你竟敢出此诱言玷污我,我非杀了你不可!”三娘这次真急了。
“三娘不受宝珠之诱,实乃良知之女,还有救!本和尚今天非度了你!”
“去你个度!”
三娘动了真本领,越杀越勇,一口青锋剑裹住弘一,剑光闪闪,簌簌有声。和尚仍旧招架,不肯还手。
三娘暗自佩服,这和尚果然功夫了得,我伤不了他,怎么办?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和尚不杀生,不爱财,但未必不近女色吧?
三娘立刻抛出媚眼,摆出妩态,声音娇滴滴:“和尚,你度了我也行,奴家愿意将身体许给你,你要不要?”
三娘心说:你胆敢碰我一碰,我立刻乘其不备杀了你!
哪知和尚立刻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三娘不死心,假装撩钗裙,解衣扣,故作风情万种。
和尚紧闭双眼,缓步后退,口中连念:“罪过!罪过!……”
美人计落空,三娘又羞又恼:“和尚,你羞辱我,我一定杀了你!”
三娘收了剑,右手暗衣里摸飞钉,飞钉打出似流星,弘一左右开弓,用手拨打飞钉……
三娘一口气打出百根飞钉,弘一尽数躲过。
三娘黔驴技穷,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飞钉全部被和尚拨打在侧面殿墙上,百根飞钉扎在墙上组成四个字“回头是岸”。
三娘大惊失色,她看着弘一血淋淋的双手,噗通跪倒在地:“师傅,您收我为徒吧!三娘愿意随您皈依佛门!”
弘一笑容可掬:“三娘,起来吧。你往殿堂上看,佛面带微笑,正注释着这一切,佛,喜欢你!”
自此,三娘忘却尘缘,诵经北山刹,耕卧在南山,一心向佛门,至真至善,随师傅苦苦修行。两年中,她闻不见山外事,内心自然难得的清净。这时她才真正领悟到佛门的最高境界。
翌年,黄河流域粮食欠收,朝廷钦差吴所忌奉旨到此地体察民情,这位吴钦差贪婪成性,他不但不安抚民众,反而借机敛财。吴所忌驻扎月余,连敲带索外加收受贿赂,金银财宝装了十马车。临走,他又种种借口虏走十几名年轻女子。
吴所忌收获颇丰。回京路过北山脚下,有属下献媚道:“大人,听说北山有一座古刹,刹内藏有两颗宝珠,就镶在佛眼上,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吴所忌喜笑颜开,令道:“上山看看!”
吴所忌率随从武士二十几人上了北山,直闯古刹正殿。
弘一法师闻讯从侧殿急出,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施主,古刹乃佛门净地,刀枪不得入内。施主若是拜佛烧香,贫僧奉陪。除此之外,请立即止步!”
吴所忌轻蔑地看着弘一:“和尚,你可知罪?”
弘一吃一惊:“贫僧何罪之有?”
“听说贵刹私藏两颗宝珠,可有此事?”
“贫刹内却有两颗明珠,但珠之来历一非偷,二非抢,明珠吸取日月之精华,为天地所造,从被发现那一刻起就镶嵌在正佛法眼上。何谈私藏二字?”
“有值钱的东西理应贡献给朝廷,不拿出来就属于私藏!这就是罪!”
“阿弥陀佛!珠虽为宝,但贫僧一没靠它求官,二未拿此换钱,即便价值再高,放在本刹内也一文不值,何以贡献。贫僧倒听闻钦差吴大人此次体察民情,搜刮不少民财,对于吴大人来说,这两颗珠子算得了什么。”
吴所忌怒道:“和尚好大胆!竟口出不逊污蔑本官,你不想活了?”
“贫僧并非口出不逊。”弘一指着殿堂上正佛说,“吴大人请看,佛眼通天,人间善恶美丑尽在佛的掌控之中。吴大人所作所为百姓尽知。时下大片区域粮食连年欠收,国民正遭疾苦,体恤民情,造福百姓,是为官之道。然吴大人所为有悖天理,佛法不容。你今日来此刹内,我要度了你。吴大人,收手吧,将财物银元归还给百姓。”
吴所忌怒发冲冠:“和尚,你冲撞了本官!在朝廷,除了皇上,还没有人敢跟我如此讲话!本来我不想杀你,你私藏宝物,待我回朝奏明圣上,你罪该当斩!”
“我和尚一心向佛,终日敬佛烧香,为众生超度,我没有罪。吴大人,听我良言相劝,只有佛能够拯救你,佛海无边,人在做,佛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你还是随了我接受佛度吧,此为真善举!我佛慈悲,会饶恕你的罪孽的。”
吴所忌再也听不下去了:“和尚,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今天把宝物给我也就罢了,否则,你的死期不远了!”
弘一缓和一下口气:“吴大人执意要取宝珠,我可以给你,但咱们赌一把。”
“怎么个赌法?”
“和尚不会打人,更不会杀人,因此贫僧不还手,你可命手下武士尽可朝我袭击,如果伤了我,宝物随你拿去。如果伤不了我,你要接受佛度,从此行事皆从佛规。”
吴所忌心说,这和尚也太狂妄了吧?我手下二十几名武士个个能打善斗,伤不了你?
“好!就依和尚!”吴所忌左右看看手下,“你们都听明白了吗?给我上!”
令下,武士们各亮兵器朝弘一杀来。弘一躲躲闪闪,招招架架,忽左忽右,忽而腾空跃起,众武士拼尽全力难伤弘一半根汗毛。
吴所忌惊骇非同小可,他虽狂傲,但深浅还能看得出,这和尚武功非同寻常,他若真还手,我们这些人都得被他杀死。看来宝珠抢是抢不成了。
吴所忌大喝一声:“住手!”
众武士收了刀枪退至一边。
吴所忌走上前抱拳拱手,郑重道:“大师武功高强,吴某甘拜下风!弘一师傅,你我今日古刹相遇,真是缘分!吴某愿意接受您的佛度,从此按佛法行事!”
弘一舒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吴大人能够洗心革面,实乃百姓之福啊!也是我佛的力量感染了吴大人,感谢我佛吧!”
吴所忌见弘一中了软计,乘其不备,猛抽佩剑,弘一防不胜防,被刺中右肋。众武士再次拥上,刀枪剑戟乱刺,弘一连中数枪,鲜血染红了衣袍,倒在殿角。
吴所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兵不厌诈!弘一师傅,你输了!你说的,若伤了你,宝物随我拿,我就不客气了!小的们,宝珠就在佛眼上,把佛的眼珠子给我抠出来!”
武士们拥上殿堂,毁了佛眼,夺了宝珠。……
弘一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殿堂被践踏得一片狼藉,强人们已经离去。
弘一挣扎着站起来,拖着伤体直奔南山,见了三娘,便倒在地上。
三娘看着浑身是血的师傅,大惊。
弘一微睁双眼,看着三娘:“红尘世上,有人能度,有些人不能度。无度者不可度,度者不该度。师傅当初度了你,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弘一拼着最后一丝气力述说了北刹被抢劫之事,说完含笑圆寂了。
“师傅!师傅!”
三娘抱着师傅的尸体,揣摩着师傅的话:红尘世上,有人能度,有些人不能度。无度者不可度,度者不该度。师傅当初度了你,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三娘抓起青锋剑,立即下山。
且说钦差吴所忌赶着装有金银财宝的马车行至一乱石岗处,突然,前面一红衣女子拦住去路。
吴所忌急令停车,喝问道:“前面什么人,敢挡本官去路!”
三娘怒目圆睁:“吴所忌,我乃取尔等黑心之人!”
话音未落,三娘腾空跃起,青锋剑直指吴所忌。
吴所忌连连后退,众武士蜂拥而上,三娘收剑摸钉:“我师傅不杀人,另有杀人者!挡我者死!”飞钉打出似流星,“嗖嗖嗖!”中钉者皆亡,武士们无一人生还。吴所忌光杆钦差想夺路而逃,青锋剑已挡住逃路。无奈,吴所忌抽佩剑抵挡,招架没几下,被三娘一脚踢翻在地,佩剑也滚落到一边。
吴所忌爬起来跪地求饶:“女侠慢动手,宝珠是我抢的,弘一法师是我杀的,可是法师已经死了,我后悔也晚了,吴某愿意归还宝珠及财物,但求姑娘放我条生路,日后必定相报。”
三娘两眼喷射出仇恨的烈火:“不可度也,去死吧!”
剑光一闪,青锋剑刺进吴所忌的胸膛。三娘使出绝技,剑尖上挑,将吴所忌开膛破肚,抽剑,抛钩状,“噗”的一声,红光一溜烟,黑心脏肺甩出丈余,暴露于天日下……
三娘杀了钦差,血溅乱石岗,夺回珠宝及财物,并解救了十几名被虏女子。
三娘重整古刹,将宝珠重心镶在法眼上,又将劫回的金银财物分发给穷苦百姓,百姓热烈欢呼。从此,三娘仗剑走天涯,除暴安良。从此,没有人再叫她女贼,而称她女侠,女侠的英名及故事在黄河岸边传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