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诛宋义占据大义---酝酿•巨鹿之战

小武眨了眨眼，小心道：“不敢请问一个很冒犯的问题：我知道你在巨鹿大战之前杀死了你的上司---上将军宋义，发动兵变、并取而代之。你这么做，是宋义真的有取死之道呢，还是您自己想夺权而已、或想报私仇呢？”

项羽正色道：“很多人都会有这个疑问，你这也不算冒犯。我的回答是：宋义确实有取死之道。当然我也决不假装圣人，内心的确对宋义非常恼火；而且若可以获得更大的权力的话，我也并不排斥---但是如果宋义确实能够率领我们楚军击败秦军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在大战之前、内部火并的。”

项羽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毕竟在我心目当中，‘灭秦’是贯穿一生、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我决不会容许任何人和事来破坏灭秦大业，包括我自己！”

小武有点感动于项羽的坚决态度，但还是有些疑惑：“那么对于灭秦大计来说，宋义是否力有不逮呢？但他给人的感觉是很聪明啊，充满了智慧，以前还曾提醒过你的叔父项梁---要小心章邯的反扑，只是项梁没有听取，才招致兵败身死。”

“齐国的使臣也就是这么向楚怀王建言的，所以楚怀王才会任命他为上将军！所以在你叔父（项梁）死后，其军中职位由宋义、而不是由你继承。难道你不认可楚王的这个安排吗？”

项羽瞪眼道：“问题就出在这里---齐国的使臣向楚王推荐将领，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楚军的强大，对齐国不应该是个坏消息吗？”

“宋义确实非常聪明，也非常会玩政治。但他充满了小聪明，只顾自身的利益、而置大军的前途于不顾。这种人如何让将士们为之卖命？”

小武连忙道：“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宋义怎么只顾自身利益了？”

项羽缓了一口气，慢慢道：“齐楚接壤，且大势楚强齐弱；故齐人生离间之心，也不奇怪。而宋义身为楚人，却早就同齐国私下里做了交易---承诺他在楚国掌兵之后不会出兵齐国，同时他的儿子也会被推荐为齐国国相。”

“这次秦军围困赵国，宋义统领全军、负责救援，而却在距离巨鹿不远的地方，驻扎了两个多月，迟迟不让大军渡河，其实只是在等待齐王给他儿子正式下委任状而已！”

小武大奇，皱眉道：“你是说，宋义奉命率领20万楚军救赵，但却三心两意，等待齐国封他的儿子？”

项羽愤然道：“不错！宋义悄悄派人去齐国，告诉齐人‘救赵’就是‘救齐’---把柄可都被我抓到了！此人首鼠两端，心术不正，如何能让将士们效死力？若错过战机，岂不是让20万楚军去送死吗？说是雨大不能行军，那是胡扯，两个月中就没有雨小的时候？他不过就是在政治利益上讨价还价、耽误时间而已。”

“而说到底，齐国人也不过是在利用他削弱楚国而已，并不会真正兑现给他的好处。他连这个都不明白！到后来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拖延渡河了，却拿出一把代表楚怀王的宝剑，说什么再有提不同意见者斩！这怎么不让要去跟秦军拼命的将士们义愤难平？”

小武皱眉缓缓道：“这么说起来，宋义的私心杂念还真不小啊。他的确是聪明，但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项羽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些只会搞权谋的人我见得多了，宋义不是第一个，也会不是最后一个。只是他们的权谋、看似巧妙，但当碰到如狼似虎的秦军，根本不堪一击。”

“看到宋义，就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赵括---他出兵时还惦记着自家的财产、皇帝的赏赐。而我们楚军所有的精锐实力，就在前往巨鹿的二十万兵士身上；若是结果像长平之战的赵军那样一战覆灭，那时我项羽就算还苟活在这个世上，可还有一丁点儿意义吗？是以我杀宋义，绝非为了私怨！”

听了项羽慷慨激昂的陈述，小武不禁点头，道：“我确实理解将军的心意了。大战当前，上下一心是最为要紧的。宋义不能让楚军将士们有拼死之心，就一定不能击败秦军---你杀了他，实在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项羽沉声道：“自从叔父意外身死之后，我也是强忍报仇之心，先将残败人马收集起来，以保存元气为主，先行示弱、并不着急反扑。利用章邯觉得我军已不足为虑、先去剿灭其它诸侯义军的机会，重整人马、凝聚人心，待战斗力完全恢复后再徐图决战。”

“兵法云：上下齐心者胜。我军的人数不如秦军，但绝不能乱，只有万众齐心，方能够发挥死力，创造奇迹！”

小武心里道：“秦军应该也是万众齐心的，这一点无法显示秦军和楚军之间的不同”，嘴上却谦虚问道：“向您请教一个事情，您的战法可能接近敏捷法，但我记得敏捷法的缺陷是：它一般只适用于熟练人员，而不适用于没经验的菜鸟。”

“原因是，菜鸟在没人给他下命令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先由宋义率领、后由您直接率领的楚军有20万之多，不可能都是老兵。相信长期跟着你们叔侄的子弟兵就算不止八千之数，但也不会太多。请问，您是怎么保证那些新兵、或是以前由别人率领的军队，能够跟您完全一条心呢？”

项羽深深地看了小武一眼，微笑道：“我不懂你说的‘敏捷法’是什么，但是要让兵士齐心，这就要靠制造形势了！“

小武皱眉道：“形势恐怕是很难制造的哦。你是怎么做的？”

项羽沉声道：“首先，一定要获得楚怀王授权。只有这样，我才能能名正言顺地指挥20万楚军，也才能消除杀死主将宋义的不利影响---毕竟我发起的‘兵变’很可能造成军心涣散。”

“否则就如同你说的---楚军中一多半部队由我指挥起来，可能如同在隔靴搔痒。军將们如果号令不一、首鼠两端，一旦同秦军展开大决战，那麻烦可就大了，等同于去找死。”

小武同意道：“可是楚怀王先前封了宋义、而不是你为上将军，似乎早有怀疑你们项家之意。那你又能怎么办？所以杀了宋义、霸王硬上弓么？”

项羽摇头道：“其实叔父之死、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危机，对楚怀王却是个极好的机会。一个应对不当，我们叔侄自江东起兵开始、辛辛苦苦得到的兵权就会旁落。楚怀王虽由我们叔侄所立，却正好就此摆脱独大，而宋义正是他最好的棋子。”

小武点头道：“在这最让您愤怒的时刻，您还能保持绝对冷静---你既没有立即报复章邯，也忍耐了军权一时落于宋义之手---真是佩服佩服！”

项羽苦笑道：“尚未执掌大权之时，必须如此；毕竟行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以前这些千斤重担有叔父挑着，但自叔父过世开始，如果我自己不冷静，又还有谁会帮我主持大局呢？”

小武翘起大拇指，道：“非忍辱不能负重，真英雄也！”

项羽转念一想，又道：“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能够帮到我，范增就可以。毕竟立楚怀王原本就是他的主意，他当年不看好陈胜吴广，而看好我们叔侄，就是因为我叔父听了他的话，自己不称王，而拥立楚怀王、以合人望。所以此时他正在朝廷里辅佐楚怀王，也正是他贯彻自己主张的关键之时。”

小武道：“范增怎么帮到你？”

项羽缓缓道：“说实话，最初我对他也是很失望的。范增私下里通知我说，他花了很多力气劝说怀王封我为将，可是怀王不听，他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范增和宋义、都是白头发长者，又都以智慧闻名，也许他们之间也有什么默契呢？”

“何况当楚怀王决定救赵之时，封宋义为主将兼‘卿子冠军’，又以我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其中似有让范增与我项家平起平坐之意，而宋义也很明显地在笼络他，你说我会怎么想？”

小武摇头道：“若你不信任范增，那又如何翻身呢？”

项羽哂道：“信任还是存在的---但必须是靠实干做出来的，可不是说几句空话就可以让人相信的。好在范增看出了、朝廷正在分化瓦解他和我之间的关系，故虽不能直接对抗楚怀王的圣旨，却在私下里收集宋义通敌的证据。”

“若不是这样，我们怎能确认宋义跟齐国有所勾结？而掌握了证据之后，便是发动了兵变，也不怕楚怀王治我和范增之罪呀！”

小武点头道：“范增的确有智慧，真的帮了你的大忙。这下你相信他了吧？”

项羽点头道：“正是。这下我明白范增是真心站在我这边了---朝中由他来主持，我在前线打仗，也就信心大增了。”

小武忽然明白了，道：“你最终杀了宋义之后，也是由范增劝说楚怀王---不能为此治你之罪，还是顾全抗秦大局，让你来接掌大军吧，是吗？”

项羽微笑道：“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杀宋义一事，我当然预先知会了范增---也不必操心他如何去说服楚怀王，反正他一定有办法的。这样，我终于成为了上将军，获得了统领20万楚军的授权。”

小武点了点头，忽然又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你们各种办法使尽，但楚怀王就是抗拒到底、不肯给你兵权，范增也无可奈何，那你又怎么办？还会前去巨鹿同秦军决战么？”

项羽嘿嘿一笑，道；“你这是在考我了？---如果我得不到授权，那么楚军就会陷入失控和分裂状态。若楚怀王不册封我，甚至要抓我为宋义报仇，上下不能一心，这个仗还怎么个打法？我还去找秦军送死么？”

“万一发生这种最糟糕的结果---当然这也是章邯或齐国所希望的，楚军已不足为虑了。而我也只能继续隐忍，等待时机变化。我必得先退回封地，观望一下再说，但也不能束手待毙---既然暂不能与秦军决战，也可以先处理好齐国那一边。”

小武奇道：“你的封地？在哪里？回去江东么？”

项羽摇头道：“不是江东。楚怀王先曾封我为‘鲁公’，封地是与齐国接壤的；地处齐楚之间，只是我完全没有时间去打理。若是必须回去的话，可以在鲁地拥兵自重，还可以趁有空修理齐国一下。”

小武疑惑道：“为什么要修理齐国？楚怀王同意吗？”

项羽嘿嘿一笑，道：“理由可以随便找，这楚怀王怎么管得了？齐国首鼠两端，赵国首都被章邯包围多时，他们最近，为什么不去救？反过来他们却将重兵防范楚国，又接连楚国大臣，意欲何为？”

“若不打服他们，以后我们与秦兵作战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在背后捅刀？这些都不确定罢？我将率军前去找他们会盟，看齐人怎么表态，再决定打不打也不迟。”

小武点头道：“这倒也是，不确定的因素排除了也好。不过，好在你最终还是得到了楚怀王的旨意，受封为上将军，获得了你梦寐以求的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