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日军向卢沟桥一带中国军队开火,全面抗日战争开始,同年,国民政府首都南京沦陷,日军攻入南京城,开始了人类历史上最惨无人道,长达六个星期的“南京大屠杀”,人民陷入于水深火热之中,就在所有人都饱受苦难的时候,爷爷出生了。
小时候,我总是会羡慕那些有爷爷的同龄人,因为他们真实地拥有过爷爷,而我却连爷爷的面也未能见上一面,更不明白有爷爷的陪伴是一种什么感觉。前些年,我偶然在家中存放旧物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身份证,证件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照片也有些褪色,但依稀还辨得出大致的模样,在这张不饱满的瓜子脸上挂着一双深邃的大眼,两边的眉毛像是被眉笔描过似的,又黑又浓,挑不出一点儿瑕疵,高挑的鼻梁勾勒出了一份英俊,毫无高度的嘴角带来了一丝严肃,像是一位严厉的教官,我猛然回过神来,发现父亲与他的长相几乎是如出一辙,那么毋庸置疑,他一定就是爷爷了。家中好像没有关于爷爷的照片,除了这张模糊的证件照,母亲说,这是爷爷这一生唯一的一张照,是不可以被遗弃,便托表姐利用电子技术,将它以纸质照片的形式洗了出来,然后再把它镶入玻璃相框内,挂在一面斑白的墙壁上,从那以后,爷爷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上,记忆里有了爷爷的影子。
长大后,我便央求家中叔伯们诉说爷爷的故事。爷爷出生于小户人家,祖爷爷在他五岁时去世了,祖奶奶便带着爷爷改嫁到了另一个地方——现在家族生活的地方,据说,爷爷的继父待他并不好,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里,祖奶奶根本没有能力保护爷爷,因此爷爷的童年是灰色的、委屈的,所以在爷爷十九岁的时候,祖奶奶再次改嫁到了附近一户人家,这一次爷爷并没有跟过去,而是选择一个人生活,他知道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了,也不想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就这样,十九岁的爷爷独自出来打拼,最苦的时候靠吃山间的野菜为生,吃的最好的也就是红薯丝拌饭,虽然日子过的很艰难,但爷爷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爷爷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土地,还遇到了奶奶,有了自己的家庭,原以为爷爷从此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生活又给他的肩上加上了沉重的包袱,二人世界拓展成了七人世界,五个孩子的诞生无疑给爷爷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人们都说“父亲的爱是深沉的”,到了爷爷这儿自然也不例外,他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变成一台夜以继日工作的机器。爷爷是以伐木为生的,每天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就已经拿着斧头在山林里工作了,等到月亮发出明亮的光芒时,爷爷才带着斧头回家休息,不仅如此,每个热天,每个雨天,每个雪天,他都会一如既往的出去工作,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也是吃不消的。后来,爷爷因疲劳过度,积劳成疾,患上了支气管炎,爷爷没有选择治疗,而是继续工作着,原因是家庭条件不允许他这样做,他自己也不愿意这样做,如果有人说人性是自私的,那么我想爷爷是绝对有理由站出来反驳的,他没受过一天的教育,甚至连学校的门都没进过,可是他对家人的爱却远远超过了一个读书人所能及的,我想我不应该羡慕那些有爷爷陪伴的人,我应该羡慕自己有一位这样的爷爷。
1995年,爷爷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母亲说,爷爷在去世的那天还在家门口晒稻谷,炎热的天气导致爷爷支气管炎发作,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爷爷的生命也在那一刻停止了。我在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爷爷不那么疯狂的工作,愿意留意自己身体,那么现在我的身边应该会站着爷爷,而不是挂在墙上的那张照片。回顾往事,叔伯们的内心是悲痛的,如今他们有了各自的家庭,有了孩子,有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他们见证了父亲的苦难,父亲却未能分享他们的幸福,这将成为永远的遗憾。
爷爷是一位难寻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