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把烟掐灭了，狠狠得摁在烟灰缸里。看着坐在床边默不作声的冯笑笑，我想我得给她讨回公道，尽管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冯笑笑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熟人，我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
我说：“走吧，去找他，咱俩一起。”
冯笑笑还是不说话，她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没有，房间里光线不是很好，她坐在床边好像马上就要隐藏在黑暗里。我突然更加气恼，我去把她拉起来，拽着往外走。
冯笑笑不反抗，这个可怜的人，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伤痕累累，伤害她的，是我，是那个混蛋，是所有欺负过她的人。
可是我不能报复社会，我也无法伤害自己，我只能去找那个混蛋，给冯笑笑讨回公道大概不会让她开心，甚至于会让她更加难过，但我还是要去做，为了让自己安心。
冯笑笑停下脚步，把手抽回去，“我不去。”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本来就心急气燥，冯笑笑还这么不配合，我骂她：“你真是活该被玩儿！” 冯笑笑甩了我一巴掌，转身走了。行人看热闹似的，都把头转过来，大概是以为情侣吵架，我没好气地冲着那几个骂：“看个屁啊看！”
刚骂出来我就停嘴，这不是骂自己吗。我摸摸脸，气竟然消了一点，我心想这回谁也不欠谁了，我打你你巴掌，你还我一巴掌。
二
挨了一巴掌后，我无处可去。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要了一杯冰水，在我坐着的位置可以看到我租住的那个小公寓，我想起入住的第一天。
我几乎是身无分文地来到这个城市，交了租金之后便穷得叮当响。所幸经家里人介绍在这边有了一份差事，明天我就可以正式工作了。
冯笑笑是跟我同一天入住的合租室友，刚见到冯笑笑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地窃喜：我是农村人，没怎么见过世面，冯笑笑可比我们那村里的姑娘好看多了，啧啧，光穿着就比村花大胆开放，玲珑剔透的短衫里面胴体若隐若现，短短的白色裤子将将能包住屁股，大白腿晃得我头晕，小脸也很精致，属于精致可爱型的姑娘。
我主动跟她打招呼，冯笑笑不咸不淡地回应我一句。
第二天我意气风发地准备出门工作，看到冯笑笑房间里出来个男人，那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油腻邋遢，面容憔悴，病怏怏的，小眼睛里透出一股子邪气，大早上看到这样的人让我不太好受。我看着那个男人的同时，那个男人也在看我。还没等我说话，他就急忙先我一步出了门。
我忍不住想，这个男人怎么从冯笑笑房间里出来的，就算我再傻，我也开始怀疑冯笑笑是不是在做皮肉生意。当然我不是看不起她，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看的姑娘做这行白瞎了。
三
我没去多想，而是赶早不赶晚地去找家里给我介绍的王叔。王叔四十左右，个子不高，一见面就很客气地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小兄弟，问起我二叔和二婶的情况，我如实相告。
王叔说：“这样，你先当两天司机，等新的司机来了，我就把你调到办公室。”
没想到还能到办公室工作，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有两个月吧，我都在开车，卸货，上货，巨大的工作量让我累地直不起腰。我想我得问问王叔新的司机什么时候到，总这样下去我怕还没调到办公室，就先倒下了。
那段时间我总会注意到冯笑笑的房间里有男人进出，她的房间就像是个奇妙地异世界，吸引不同的人进去，让人留恋。
有一次，就在家里，我进了门看到冯笑笑被一个客人纠缠了，我看不惯女人被欺负，上去把那个男人拽开了，男人灰溜溜地逃走之后，冯笑笑对我说了声谢谢。
晚上我跟冯笑笑在附近吃饭，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冯笑笑说家里需要钱，要很多，自己又没什么一技之长，只能做这个了。我问她会不会遇到奇怪的客人，冯笑笑说经常有啊，很奇怪的人。我们一直吃到深夜，冯笑笑喝醉了，我搀扶她回去的路上她哭个不停。
我把她扶到房间的床上，那是我第一次进冯笑笑房间，房间稍微有点凌乱，醉酒后的冯笑笑脸红扑扑地，躺在床上让人浮想联翩。
我感觉自己呼吸有点急促，没关系吧，我对自己说，她本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接着，我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骂了自己一句混蛋，给她盖好被子我就回自己房间了。
四
相处时间久了发觉冯笑笑是个很可爱的姑娘，熟悉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她没什么朋友，而我也偶尔会闲得无聊。我们会一起去逛街，一起看电影，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恋爱了，可当我看到家里有其他男人的时候，就会从幻想回到现实。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这样告诉自己。我不允许自己有其他想法，如果家里人知道我想娶一个这样的人八成会不让我进家门。况且冯笑笑也只是把我当朋友。
我们只是两个在城市里挣扎的人，相依为命。
月底到了交房租的时候了，冯笑笑问我可不可以帮她垫付一下房租。
“我可能要下个月还你，或者再下个月，我现在没钱了，” 冯笑笑说，“或者，” 她笑了笑，“用身体，你不嫌弃的话。”
我脑袋很胀，听到那句话后身体里的血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直往脑子里窜，另一部分往下半身跑。我直愣愣地想：这不是自己早就想做的事吗？但是我想归想，我这种胆小鬼从来只有色心没有色胆，还有假装圣人的假正义，我给了冯笑笑一巴掌，然后我说：房租我会给房东的。
五
我帮冯笑笑垫付了房租，同时我想给冯笑笑道歉，毕竟我动手打了她，可是我不知如何开口。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没再一起出去玩了，王叔也终于把我调到了办公室，负责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在那之后没几天，有一天晚上冯笑笑跟我说：“我不做了。”
“嗯？”
“我谈恋爱了，他不想我做这个了，他人很好，我也不想做了。”
“嗯。”
我心里挺难受的，她谈了恋爱，是真的恋爱，而不是我的幻想。我想多说几句话，最起码祝贺她一下，可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冯笑笑从那以后真的不做了，她另外找了一份工作，家里也没有杂七杂八的人来了，他的男朋友——一个染着黄毛的瘦子，住进她的房间。
我想是不是我应该搬走，此时我应当承认自己是喜欢冯笑笑的，也因此我不能心平气和地看着她跟黄毛卿卿我我的样子。
可是还没等我搬走，冯笑笑就跟黄毛结束了，还被黄毛骗走了三千块。
六
黄毛说冯笑笑是个贱货，下流婊子还想谈恋爱。“我不在的时候你跟你隔壁的那个人搞过不少回吧，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黄毛说了这句话后，冯笑笑就不再听黄毛说的那些混账话了。
冰水喝完了，我把冰块倒在嘴里嚼碎，我得去找黄毛，教训他一顿，把钱拿回来。
我知道黄毛在哪里，他在我那里这么长时间了，不想认识也认识了。
没想到除了黄毛，还有好几个人在。不过我不是被吓大的，我指着黄毛说：“黄毛，我来找你要钱的。”
“你神经病吧，我欠你钱吗？”
“冯笑笑的，别废话。”
“哟，黄毛，你老相好的相好找你算账来啦。”旁边的几个人阴阳怪气地说。
”冯笑笑那个小贱人还真不要脸，玩儿我这么久我拿她三千块怎么了，还让你来要回去，你也是傻，白白让那贱人当枪使唤。“
我冲上去给了黄毛一拳，黄毛被我打翻在地，我骑在他身上打，旁边的几个人把我从黄毛身上拽下去，黄毛揉揉脸说：兄弟们帮我揍他。
拳脚一下比一下重地打在我脸上，肚子上，疼得我站不起来。黄毛走过来使劲踢了我一脚，”给你长长记性，下回下手可不会这么轻了。“
我趁黄毛不注意抱住他的腿，把黄毛掰倒，一口咬在黄毛脖子上，不管那几个人怎么打我，我死不松口。
”我给你钱！给你！快松口！“
七
三千块被黄毛花了一千，还剩两千块。
我鼻青脸肿地拿着钱回家，路上自己去取了一千块，心想冯笑笑看到我把钱要回来了应该会开心点。
她刚刚被人骗了感情心情不好，我想晚上带她去吃点好吃的吧。我还得给她道歉，刚刚说话也不好听，她不会生我气吧。
不会的，我想。等过了这两天，我再带着她出去玩儿，想起冯笑笑精致可爱的小脸上露出灿烂地笑，我心里就欢喜得不得了。
我拼死搏斗从那群混蛋手里把钱要回来了，笑笑见了一定感动地一塌糊涂吧，我就回去抱抱她，只是抱抱。
这样想着，我到了家。我敲敲冯笑笑房间的门，没人答应，我只好推开门，我惊讶地看到笑笑躺在床上，手腕处一滩血红。
”笑笑！“
我把笑笑抱起来，摇晃她，喊她名字，她的小脸已经变得很苍白，无论我怎么喊她都没反应。我赶紧打急救电话，抱着笑笑下楼。
下了楼，我看到黄毛带着人来了。看到冯笑笑一动不动，他明显有点惊讶，我哭着咆哮：”你们来干什么！滚！“
黄毛嘟囔一句：回头再收拾你。
我在病房外焦急等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急救室开了门，我急忙追上去问大夫怎么样了。
”幸好来得早啊，晚一步就真的晚了。“
眼泪夺眶而出，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我嚎啕大哭的声音。
”哭什么，快进去看看吧，年轻人以后别想不开，你也要让着点你对象，知道吗？“
冯笑笑脸还是很白，我静静地守在旁边等她醒过来。
夜里，笑笑醒了。我很开心地说：你醒啦。
”你的脸怎么了？“
”我去找黄毛把钱拿回来了。“ 我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大餐。“
冯笑笑的小脸皱到了一起，哭了起来。
”别哭，丑死了。“ 我给冯笑笑擦擦眼泪，然后，我壮了壮胆胆子，俯下身子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