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一样,需要长大

老姐,我来上海了,你来不来接我。”收到他的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蹭地铁上的WiFi逛淘宝,思忖着即将到来的双十一我需要购置些什么?

他来了,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问我:“你来不来接我。”去,怎么能不去。匆匆下车,赶去上海火车站。

才发现,前一天晚上9点他就在空间发了一条状态:出发,上海。票面上亳州-上海的字迹清晰而工整,灼痛了我所有的伪装。那个时间里我在干吗?应该正窝在被子里看电视。想不出来,他是不是曾经揣着细微的希望,希望我看到他的状态,然后跟他说:来吧,有我呢。

在火车站的东南出口找到他,180的个子缩着脖子站在那里,像一个孩子。对我喊:“你怎么那么笨,跟你说在这里了都找不到。”“你长那么高的个子就看不到我从那边过来了,还说我看不到你。”“是谁在上海呆着?不是你吗?”他道。本想继续跟他辩论,想想还是作罢。

想给他一个拥抱,却显得那么矫情。风口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提着行李带他去吃饭,才知道他是来找他的同学,同学搞了乌龙,没来接他,才联系的我。我来之前,他已经一个人在冷风里等待了一个小时。面汤的热气一层层升起,阻隔了我的视线,也掩盖了他的表情。

联系他的同学,问清了地址,带他去坐地铁,人多让他在原地等我去买票,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呆呆站在那里,双手拉着自己的行李,眼神怯怯的看着周围的人群,就像当年的那个我,平凡如一粒尘埃,淹没在人海里,就是那一刻生出一种护短的情绪。

上车,转车,人很多,好几次回头找他,180的个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乖巧的让人心疼。手伸出去却又收回来,才想到他不是个孩子,已经不需要人牵着。在地铁上细细的打量他,裤子短到不能遮住脚踝,头发太长,胡子拉碴,因为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而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又因为总是勾着背让人觉得很颓,完全不是一个20岁的、年轻的男孩的样子。

一路上他笑我矮,我笑他丑,我嫌弃他,他也没少埋汰我,好久不见,耍嘴逗贫,很开心的样子。是经历了什么,才要在2016年的冬天选择背井离乡的出走,他没说,我便没问,也不敢问。

到底还是意难平,恶狠狠的对他说:“不行你就回去,一样的工作为什么不回去跟你爸一起干,非要到这里来。”

“为什么你妈就给你拿了三百块钱,这是得有多大心。”

“给你的生活费,你先用着,我下个星期发工资再给你一些,实在没有跟你爸要,要跟你爸要。”我对他吼。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很焦躁,也很生气,气母亲就这样让他一个人来了,气他一声不吭就来了,更气自己、气自己这么没有肚量。而他只是呵呵的笑着,我猜不出他的情绪。

等了会,他同学终于来了,开着小车。他说:“要不,你就回去吧。”想了想,说:“那好吧。”看他抬腿上车,脚踝裸露在空气里,那落魄的样子让人看不下去。打开自己的包包,翻了个底朝天,掏出所有的现金,也就四十块,递给他他不肯要,说刚才已经给了,就一股脑儿的塞给他。那一刻,真的有点恨自己,为什么口袋里总是不肯装多备一些现金?

车走远了,我也回去了。远处的风景一闪而过,心思有点低落,胸口酸酸的,拿出手机,又发了一个红包过去,发消息让他接收。他发消息过来说:“够了姐,不用了。”我说:“拿着吧,多了也没。”

还没到家,可就接到家里的电话,是我姨。

“听说你弟弟去上海了?”

“嗯,是的。”我答,不想问,也不想多说,因为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他搁家里,你妈跟你爸就吵架,你爸打工去了,你妈就让他出去了。”

“......”

“你妈也是愁,这么大了,不好好工作,天天瘫家里也不是事,马上过年了,就他那样到哪里讨媳妇去?”

“......”我还是没有说话。

“既然都到你那里了,你就照应一下,能帮的就帮,看缺啥给他买点啥。”可是阿姨还是热心的打电话告知我一切,语重心长的交代给我,一遍又一遍。

这些话,就算阿姨不告诉我,情况也能大致知道的。看他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他过的不好,每次跟外婆打电话都试探的问我:“你那边能不能找到活?”只是一直都选择做一只鸵鸟,选择视而不见,选择忽略。

要怎么才能让他们明白,其实我自己的生活也是一滩烂泥。以为换了工作就会有新的生活,以为谈了恋爱就不会孤独,现实与理想差的有一点遥远。我,没有好的工作,没有好的爱情,也看不见好的未来,努力想要挣扎,却没有任何方向。

我承认,我既懦弱又不坚强,心里做着“白马王子”的梦,梦想着有一天骑着白马的王子从天而降,带给我安稳和富足。但现实是世界不是偶像剧,我只是一个没有王子的灰姑娘,踉踉跄跄的行在尘世,一日复一日的挣扎,等待黎明。

从来,我都不是一个好姐姐,也没有一个做姐姐的自觉。也许从小被寄养在外婆家的缘故,对爸、妈和所谓家的感觉很是疏离,对他也没有很多的爱护,有的时候会很费解,为什么他依赖我要多于依赖一起长大的姐姐,明明她也在这座城市。一直都不能给他帮助,不能带他脱离泥沼,甚至不肯欢迎他的到来,觉得那是一个沉重的负累,更不肯对他和颜悦色。会凶他,会说伤害他的话,从来不给他面子,可他总是笑笑的,笑呵呵的对我说:“也只有你这个当姐的这样说自己的弟弟了。”

从来也不觉得他是一个好弟弟,总是爱玩游戏,荒废了学业,也荒废了青春。可是当他在寒风中提着箱子在大上海的火车站等我,明明害怕却笑呵呵的看着我时,就好像看见当初那个不知所措的自己,所有到嘴边的过去都没有提起。

也许,在人生的路途中我们都还没有长大,我没有学会承担,他还没有学会独立,我们都在慢慢长大的路上,学习应对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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