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撕碎了一片绿叶,绿色的汁液弥漫开来。像在低咽,抑或倾诉。好端端的长在树上,绿油油的,懒洋洋的眯着眼,正在惬意地享受着秋日暖暖的阳光,感受着生命的幸福。也许它连做梦都不会梦到自己会遭如此横祸,意外来得那么突然,那么没有丁点生命终止的信号,就惨然的被一只无情的手撕成了两半。
随着手指的松开,碎裂的叶片轻轻地滑落地面,无声无息。绿色的汁液缓缓地浸入了泥土。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从春寒料峭的春天吐出的一颗嫩芽,到酷暑难耐的夏天的一片鲜绿光亮的新叶,再到如今凉风习习的秋天,一片久经风霜的老叶子。它的每一步成长都充满着惊喜,刺激。它随着树枝茁壮的向上成长,并努力争取到了向阳的一面,一个对树叶生长来说绝佳的位置。它尽情地展现自己,在太阳光到来的时候,它一边享受着暖暖的太阳浴,一边泛着光,用自己浓浓的绿色装扮着这个世界。在风来的时候,它随之翩翩起舞,过着单调却不枯燥的生活。
和任何其它生物成长一样,它的成长之路也充满着艰辛,亦或荆棘密布。狂风暴雨,刺骨的冰霜雪雨,它都要经历。除此之外,还时时刻刻面临病毒,灰尘,酸雨的侵害,蚊虫的叮咬,其它大型动物或人类随时带来的灭顶之灾。它曾亲眼目睹了它的兄弟姐妹们因为种种原因过早的凋零。而它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走进了暮年的秋天,它很庆幸。其实面对即将到来的严酷冬天,虽然前路未卜,希望渺茫,但它早已做好了准备,下足了功夫。它竭力吸收母体的营养,增强体质,增厚叶片,再在上面上了一层蜡质的膜,以减少水分的流失,减少低温带来的致命的伤害。又利用它天生向阳的绝佳位置,充分吸收阳光,保持叶脉与母体的畅通无阻。入秋以来,它经受了多次夜晚低气温的考验,锻炼了颈骨,积累了经验,留住了它身体原本的绿色。看着身边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有的泛黄,有的泛红,还有的纷纷飘落,心里总不是滋味,但它爱莫能助。它只有做好自己,不留遗憾。它就像一名临危不惧的战士,等待着张牙舞爪的寒冬的到来。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说不定还有一点点胜算呢。它大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壮。想到这里,因为汁液持续的流失,它有点昏阙。
“多好的一片叶子哦,绿油油的。”
“是的,它还是向阳的位置呢,真可惜!”
“死得好,老是遮住了阳光,这下阳光可以直接照到我了,耶!”
……
一片嘈杂声把它惊醒。醒来却出奇的安静,犹如一阵风从耳旁掠过。
迷迷糊糊中,它睁开眼睛望着蓝蓝的天空,望向树枝上自己的家,新鲜的印记还在渗出汁液。痛吗?它只想上去替它包扎一下伤口,不想让它的母体——树枝有任何的伤害。短短的几个月里,它和生它养它的树枝之间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世界上最痛苦的分离莫过于母子的分离,想必它和我一样痛苦,它仿佛听见了树枝抽泣的声音。它想向树枝表达深深的歉意。它想把世界上最美好的致谢词献给它,感谢它的养育之恩。它还想感谢暖暖的阳光,细细的春雨,流动的空气,深沉的土地,因为它们的助力,它才能在世间留下精彩绝伦的一抹绿色。最后,它还想感谢给它带来舞蹈的和风,以及它身旁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因为它们的存在,它的生活多了一份快乐,少了一份寂寞。想完了所有的感谢,它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体内的汁液一刻不停的向外流淌,它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薄,越来越空洞。今天,多好的天气哦,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正值光合作用的最好时机,本可以大口大口地吸进二氧化碳,呼出氧气呢。而今却成了奢望,成了永久的叹息。
它突发奇想的总结起这次意外的前因后果来。如果这该死的手不伸过来,如果我长得低一点,如果那时候的太阳光没有正好照在我的身上,泛出绿油油的光芒,吸引了那个人的眼球。如果这三个“如果”中的任何其中一个成了现实,这一切本可以避免,惨案就不会出现。从今天这场意外来说,它曾引以为傲向阳的绝佳位置,今天却不偏不倚成了自己生命的终点站。它有点懵,有点糊涂,不禁怀疑起当年的努力是否正确,还是上天早就做好的安排。 而固执的生命没给它半点“如果”的机会。
它早已收拾了愤怒,平复了心绪,坦然地接受了现实。它不怨恨任何东西,包括那只手。它只想安静的离去。这本来就是一条终极的路,任何生命都一样,迟早都会来。相反,此时的它甚或对那只手有一点小小的感激。看着周围散落的枯枝败叶,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毫不为过。唯独它还带着那一抹让它骄傲了一辈子的绿色,保持住了自己的体面和尊严。
体内的汁液流失得越来越快,它已休克。随后慢慢地正式走入死亡的殿堂,寿终正寝。很快,小小的蚁蝼会寻着汁液的芳香赶过来分解它的尸体,太阳的温度会抽干它体内残存的汁液,凌冽的寒风裹起的灰尘会覆盖在它的身上。它没有坟墓,更没有墓碑,过不了多久它将与尘土无异。若干年后,它会和着泥土,寻找根的触须,等待下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