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音》

世间常有真男儿，承朴羞华人不知。终生致力非凡事，最在为人父母时。

田家儿女三兄妹，长女芳名曰霞丽。学冠同龄名满乡，是时未满一十七。

书画琴棋全自通，学杂农务俱从容。孤独鳏寡诚相敬，老少女男皆至朋。

闲暇常作仙人戏，一曲笛箫飞鸟醉。繁忙无忘自然游，叶语清清牛犬归。

山灵水秀多奇草，异客乡人多不晓。外出总携花草归，悉悉洒水轻轻薅。

扬柳春风二月天，门前已作百花园。游蜓戏蝶依衣舞，归燕闻情落掌间。

前山野径柴归翁，止步含烟静静从。自言已过七旬事，未见如此不凡同。

草木葱深绿映花，江山儿女更风发。宁向天风酬壮志，不羁温室负金华。

山高地僻路难通，农物不值家境穷。全乡九百六十户，鲜有二子共初中。

田父不同乡人意，男儿当有胜天志。信知人路不天绝，势供三儿毕大学。

访客求书勤索道，痴心不避旁人笑。地其有灵竟相知，磐石涌泪青山老。

野菜粗粮水拌饭，每天只睡三时半。蛇虫鼠蚁已寻常，雪雨风霜若等闲。

鸡鸣咯呃唤人起，何处硁哐人唤鸡。哭雀老鸦欣口哨，寒霜冷月锦蓑衣。

一斧一刀一扁担，一锤一钻一钢钎。摧岩破壁石尘溅，片片荒山变果园。

地偏医远医难顾，夜里挑灯学草目。长足采药亲身试，屡为乡亲把病去。

双肩挑矮青石山，两脚踏平荆棘川。乡人叹问苦中乐，总把轻歌换笑颜。

风雨阴晴犹可知，旦夕福祸无从期。映山霞雨夺人丽，却是夕阳益下时。

理被收衣书枕前，家人寝罢方成眠。夜深忽唤爹娘起，意断神绝罗帐掀。

男儿有泪不轻弹，淑女无情花自残。只因未到伤心处，一夜双双泪尽干。

周路熙熙客满门，满门不下坐前坪。前坪无位返周路，周路前坪泣满声。

呜呼喔呃咩咦嗷，鸡鸭羊马乱狼嚎。噼啪铿哐嘀隆咚，悬崖滚木入惊涛。

有声锣鼓无声人，有声无声皆断魂。左声右声声声劝，但问谁声入此声？

怀蛊疑巫斥野道，浅塘难作蛟龙啸。指地骂天怨鬼神，更将唤作耍爹人。

田家世代皆从军，信仰但从唯物论。事在人为本刻骨，于斯盲语愈伤神。

日落明天复明天，人亡家遇不从前。莫问人家风雨后，几家悲悯几家嫌。

睹物思人人尽知，囊娟翡玉寄相思。世间更有深情事，片物只言废寝食。

铭心之语不作声，至爱之别不耳闻。呼爹唤女不堪见，经世终年不上坟。

百花似有随人意，新蜂故蝶共花去。门庭冷淡色颜稀，岁岁春风意未已。

逢春芳草不为绿，负雪寒梅始作香。天地无言万物盛，愚公有志后时长。

百花散尽百草深，百草深深桂树春。桂树春春庇百草，复携百草继花魂。

父女本为前世爱，感神泣鬼复今生。天若有情天授意，来生缘续再逢君。

父母沉哀东付流，小儿年少不知愁。童子无心天下事，花红叶落是春秋。

虽道无心却有心，文传武训时时深。只因未尽凡尘路，却恨传人不笃谌。

军志成魂错落身，情仇爱恨不言因。闲常琐事徐徐悖，父子形同陌路人。

母少家贫未入学，逢灾却作丛山岳。承常励志正人声，硬把颓殇换奋乐：

工缝贩种以相供，食腐寝墟以节用。铿锵以振家人心，静寂以消尘世雺。

冷月难眠人易醉，痴心无惧天涯泪。无输孟母一分贤，犹胜木兰三寸义。

时年保送入一中，父母稍消丧女痛。才叹重云换彩霞，不知苍天把人弄。

新师教学人无比，只是性心无臧否。城乡山水不同俗，复有同窗频讽戏。

才经寥落意沉沉，旧怨新憎日益新。烦心讷口难为辩，满室男生相继抡。

师生无意不知情，父母闻言疑愈增。千愁万绪无从诉，旷课离家以自惩。

家有山犬曰黑黑，花腹白眉如笑意。食行起睡总相随，卧草荡山从未弃。

周末无殊行复行，临家忽不闻犬声。疾言追问黑何在，身首屠砧作食羹。

繁花锦叶非相识，末路寒霜即己知。孤心难寄孤心闭，半若无魂半若痴。

山下有峡曰冷水，素闻往者见魑魅。人言能摄凡人心，七魄无存魂不归。

无的闲游入此间，抟石扒草终相见。相见顿无昨日心，不闻魑魅闻桃源：

悬崖万丈立苍穹，静对苍生气自雄。河光映树风生意，山色连云鸟恋空。

羊儿正过山前路，翘首凝思停驻驻。相机难定画中格，文字羞为纸上赋。

已是僵心独自行，未知天地无孤鸣。鱼游虫唱和蝶舞，神聚心开又一生。

日沉西岭向黄昏，灯火流光掩月痕。冷热浮沉须自渡，亦曾风雨亦温存。

时移岁去入高中，光景不从往日风。同学能以心相对，老师不复书作宗。

长年严教未交游，顿入遐时无止休。童心待币如流水，学费初年不剩留。

严师暗访家中情，代付学杂不作声。不求他日来想报，只愿徒儿恤父行。

田父不知学校秩，工归来探儿常事。严师不以实相言，谎作儿今非往日。

父执儿手伫凭栏，泪笑艰辛不复言。前想后思终觉悟，方知师德是因缘。

从此尽收往日心，沉心笃志向知林。怎知福祸无单至，骤病连年降考临。

男儿有梦自从军，官腐家贫作渺云。他人更有伤心事，泪洒行程怨绞纷。

人生自有放声台，此段无门那段开。若付华年随怨语，岂非盲眼负天才。

湘水河沿读自考，曾经风雨又新道。未解循环往日重，时时旧道还新道：

新思旧路尽发挥，考场题答满地飞。游戏棋牌来度梦，德才学志日消微。

流年错落遇新师，天地人寰尽如知。有志恒行承往圣，婆心苦口不言辞：

自古绝伦无负晨，未经霜雪怎逢春？池鱼不食湘江水，哪得波澜几覆轮！

立誓无复入考门，精心诚意即耘耕。志行遍历人间事，回作真经便众生。

临行山色恰逢春，野路泥洼积未深。新木连株非是伞，风吹帘雨正开门。

满面青珠密似麻，才盈毛孔又蒸发。浴日衣衫何用拭，一身轻旅继天涯。

夜过深秋月晓霜，谁家瓜果沁鼻香。三更桥底已成市，几处乡农称菜忙。

寒冬原野复重埋，碧雪含光天自开。羽叶沉冰忽作露，青山梅语报春来。

天涯人海继洪流，零落浮沉几小舟。万念离愁悲似画，千丝梦语醉如秋。

但将星月勘成日，且把腰身耕作牛。陌路英雄当自笑，烟花风雨一抬头。

繁街陋巷驭沉沦，三教九流作客邻。红尘欲地七分胆，赤子丹心一寸真。

静处安生随雨风，悬岩立地俱从容。空心以许常青志，春夏秋冬无不同。

几度风云几度霜，劝君莫叹道途长。人生若得全心事，处处家门处处乡。

青春岁月不言迟，故地留人枯坐痴。叨尽青丝何日见，天涯儿女几时知？

应是残禾复绿时，城中儿女未曾识。不知乡里山前路，可有牛羊踏落枝？

时光若许复从前，何必悲秋叹月圆。人事难全千古恨，空留禅语对长天。

他乡灯火故乡言，冷热沉浮终不还。遥望相思天地远，冰封飞雪是归年。

回路依依叙楚天，千山风语过桑田。今生仿若前生事，坠落人间又几年。

百川东去终为海，只是重洋已非河。江风尽扫人前树，不见纯情往日歌：

几处农田几处山，单车轮影过河沿。青春不老寒窗梦，寄语常明古月天。

尝怨嬉言扰暮辰，颜消岁去贵时珍。曾经至爱同桌女，嫁与他乡作客人。

含情永世当初恋，去向谁边说再见。世间多少同居人，冷面寒言如宿怨。

临行誓许双飞燕，何故无声失道半。痴心白首落归时，梦断相思平复乱。

亦曾心许俏花魂，怎奈花容已笑春。花开花采花相饰，自古谁怜护花人？

有情还作无情人，莫恃繁华笑太真。了却痴心皆是道，亦非魔鬼亦非神。

道是无亲却有亲，新人旧意益情真。纵使菩提多极乐，犹将禅语向红尘。

莫问红尘几岁月，独留白首一乾坤。人生难复沧桑路，当许流年向正存。

乾坤风雨适时更，旸谷新光启煦明。莫笑痴心多作梦，须知繁锦俱长行。

风推朴道人前树，日卧苍山云底天。未尽琴音追古调，且将蝉语作新弦：

自古长行拒择期，悠艰福祸尽相宜。风中花草夺人丽，雨后江山异样奇。

唯有苍茫能抒意，未曾险泞可愁眉。重云履步岩崖短，天地无时不景曦。

沿途媪叟坐前门，过尽林丛总是村。古道尘沙今有迹，朝禾露水暮无痕。

一方黄土千家粟，十尺青松万里根。望断风云犹立树，江山何处不昆仑。

飞云带雨起长湾，水路交重几复还。若问前程何处去，自当绝顶会千山：

身从谷底涧边升，散入青天照碧晴。有日沉黑非作目，始为甘雨润苍生！

注：此为草稿，修改后续！

————————————————2017.11.28 田玄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