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是一本刻苦铭心的书,但很可惜,这不是。这仅是一本畅销书,一本借着皮囊的外衣把自己包装得很骨感很冰冷的书。作者企图揭示的膨胀理想和骨感现实的矛盾点没有达到预期,隔着皮囊,我没有流泪,也没有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痛,我想我的皮应该太厚了。
亲情是《皮囊》前四章的主线,平铺直叙的手法,单一的视角,我们就进入了作者眼里的亲情世界:阿太的超脱,母亲对盖房子的执着,父亲病倒的漫长煎熬期,还有父亲死后的“问神”都在作者脑里打下一个深深的烙印,也把我带回了我的孩童年代———从前的小村落、从前外公的围龙屋、从前神婆焚香念经的符咒、还有可怕的洪水,以及洪水退后隔壁老阿婆房里藏匿的大蟒蛇……我想,地域的相近让我能隐约体会到作者略带冰冷的语调中那一丝的温情。即使再荒唐可笑再愚昧无知,那都是家。
无论何处何时,家是最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又是最容易被当成理所应当的存在而忽视。浩浩荡荡追逐梦想的过程中突然发觉,幸福的瞬间就是万家灯火下,有一盏灯为自己留着。我们拥有不同的家,但拥有一样的情感。略带遗憾的是,《皮囊》前面四章的语言冰冷还不够深刻彻骨,偶尔刻意的煽情终难真正动人,终究远远比不上经典名作《活着》《丰乳肥臀》等那般荡气回肠引人深思……那种入心入肺的痛,却是令人怀念的。只当饮一杯水,我开始想念咖啡的苦涩和茶的醇厚……
亲情主线一结束,我猜下一章要么爱情要么友情?出乎意料竟然二者都不是。《张美丽》这章就突兀横在中间,只算是作者情窦初开的精神意淫。非常典型的《故事会》写法:小镇的传统观念与新潮时髦思潮的激烈碰撞。一个敢于打破权威追寻爱情,穿上高跟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美丽女子,在追求爱情的路上被打上“伤风败俗”的称号。结婚又离婚,被镇里人嘲笑;靠自己努力开海鲜餐厅和娱乐城,认为是“黄色收入”;为家乡建设出钱出力,依旧被看成下贱货。连自己妈妈都看不起自己,母亲在人群里哭着喊:“你就是妖孽啊,你为什么那时候就不死了算了,你为什么要留下来祸害……”就是这样夸张的矛盾让张美丽直接撞死在宗祠面前。张美丽死了,娱乐城烧毁了,木牌被拒在家门和宗祠门口之外,张美丽成了孤魂野鬼……
过后几年,娱乐城又开张了,更加金碧辉煌纸醉金迷,一个个年轻男女打扮时尚亲密无间。这次大家没有破口大骂,没有激烈的矛盾,大家都习惯了。时代的发展了,有钱总要有地方花,有欲望就有好生意。物质至上就是好。变化之大,让人心寒。
一夜之间,大家似乎都忘记张美丽哭着跪在自己宗族的祠堂门口,对天发誓自己没有作孽的模样。
“除了一开始追求爱情,我没有做娼妓,没有卖毒品,我只是把我觉得美的、对的、我喜欢的,都做成生意,我真没有作孽……”
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有类似的情节,可惜作者不是雷纳多……当然他不可能是。那份勇敢和执着,他没有,他也不配。
如果硬是把《张美丽》划为爱情的话,接下来出场的就是友情部分。基本思路都是:与作者情同手足的好朋友,在年幼时一起渡过很多快乐时光,长大后全部没落,作者是一位北京大报社的记者,属于混出来了。现在“我”看着他们的底层生活,万分感慨几位朋友们可悲的命运,自嘲的同时字里行间跳跃着一种让人厌恶的嘲讽,像吃了发酵剂般自我膨胀得令人鄙夷。只是这种嘲讽并没什么深度,更像是挖苦,太刻薄了。要知道人各有命,谁都想发光发热,但每个人的命运时机不同,家庭背景不同,原生态家庭的烙印就在那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时机和运气奋起反抗取得成功。如果你天生好命好运气,请你吝惜所拥有的美好。
《爬行者小江》里提过一个故事:
富翁去海边度假,看到一个渔民。富翁就问渔民“你为什么不想租条大船?”
渔民问:“租大船干吗?”
“那样你就可以当船长挣更多的钱!为什么要挣更多的钱呢?那样你就可以像我这样在海边晒太阳了。”富翁回答道。
“可我现在就在海边享受阳光啊。”渔民说。
也许你走的是的是光明大道,我的是羊肠小路。只是你无权指责我的选择。塔尖的你有你的岁月静好,塔底的我有我的奔波劳碌。所以作者对阿小和文展隐隐约约的嘲讽让我很不能理解。这种冷嘲热讽式的窥探别人的生活,我也不喜欢。
借用阿太的话“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既然皮囊是拿来用的,怎么用不是用?伺候肉体久了,人容易麻木,所需的欲望刺激就越大,滚雪球一样的欲望肉体能招架得住吗?《厚朴》这一章意味深长,它一针见血得揭穿那些借着摇滚的外衣追随自我追逐自由却自甘堕落的谎言,表里不一的皮囊之下藏着多少逃避现实的借口,最后发现过度膨胀的理想幻象快要把肉体挤爆。厚朴死了,而厚朴的英文名叫做Hope……
“生命本来就是悲伤而严肃的。我们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里,彼此相逢,彼此问候,并结伴同游一段短暂的时间。然后我们就失去了对方,并且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就像我们突然莫名其妙地来到世上一般。”
——《苏菲的世界》
时光如水,我们走着走着,我们长大了;走着走着,我们失散了。若干年后那些曾经陪伴我们的人儿出现在眼前时,我们会发现他已经不是儿时的他了,如果只是擦肩而过却形同陌路是否太残忍了?是否可以对视而笑道一声珍重道一声好?我愿保留残存的一点美好。
至此,作者已经把亲情爱情友情都捋了一遍,最后几个章节着眼于他个人的生活感受为情感升华做铺垫。这几章有点凌乱,也不知道怎么就草草收场了,感觉就是要绕回皮囊这个中心,一头雾水中又来一个写作后记。 这里就不做评论。喜欢的认为前后浑然一体,不喜欢的觉得凑字数硬煽情。
其实熬得一锅美味的心灵砒霜并不容易。如果可以加多一把旺火,如果可以再毒一点、再狠一点、再刺骨一点,如果可以少一点对别人的鄙视嘲讽,少一点自我,这本畅销书的阅读值就可以高一些。
痛不入骨,止于皮囊,遗憾了……
P.
2017.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