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微风掠过我的脸颊
北方的小城,夏天的太阳并不显得焦灼,徐徐地爬到我头顶正中的位置。知了的叫声逐渐清晰,路旁的树叶也唰唰唰地配合它们的情绪。我坐着小板凳,塞着耳机听歌,等着小柒下班来接我。
我已经向领班请好了假,下午去和小柒登记结婚。
我们这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酒店,中等消费水平的场所,在小城并不多见的高层建筑里,这算是其中一个。“锦安酒店”,锦衣玉食,安居乐业的意思。这是我们主管培训我们的时候说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样解释下来,这几个字,令我的眼中泛出泪光。
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总会莫名地被一些小小的别人丝毫不会在意的情景触动。而这个特点对于我来说,尤其明显。小柒说他最看重我这一点,给点儿阳光就会灿烂,让他没有压迫感。
小柒是富二代里为数不多的思想单纯、性格开朗的男生,他来小城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来都住在我们的“锦安酒店”。当然这完全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是因为“锦安酒店”是小柒家在我们小城的一个生意。
而我,只是这个酒店客房部的一个普通服务员。
但是,无论如何,我是要成为“小柒夫人”的。这是小柒告诉我的,他说,在他24岁生日的时候,他就要为我把这个称呼变为现实。
今天是小柒24岁的生日,今天我也要把我人生的第一个梦想实现。
风缓缓地从我的脸颊掠过,撩着我的长发在风中轻舞。我看见小柒的车驶进我的视线,慢慢靠近我坐着的地方。我拔掉耳机,理了理裙摆,张开双臂奔跑过去。
“小柒。”
2.我不要你的任何
从来没想到结婚这件事情,干起来竟然这么容易。
从小柒开车载着我离开小城,到我们抵达小柒居住的城市汉城,再到我们进民政局开具证明,领到结婚证,还不到24个小时。这短暂的24小时之内,我从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少女,变成了合法的“小柒夫人”。
我们站在汉城的锦安酒店豪华套房的落地窗前,看着五十层楼下的汉城夜景,小柒说,他会说服他的妈妈,接受我这个来自小城的儿媳。
小柒的妈妈,当然是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的阔太,对于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连安居乐业都达不到的小人物,她怎会瞧在眼里?
“但无论如何,你现在已经是法律承认的‘小柒夫人’啦!”小柒从背后拥着我,“其实,你要的一点儿都不多”。是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小柒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怕自己能给他的不够多。我转身抱着他,把自己最热烈的吻献给他。
“小柒,没有你妈妈的允许,我们可不算真正的夫妻。”
“那我们明天就去给我的妈妈惊喜。”
妈妈。
玉凤,就是小柒口中的妈妈。不,她只是小柒的后妈,但这并不妨碍他叫得亲切。
小柒的父亲,汉城最大的地产商石锦麟于五年前突发心脏病去世。他的第二任夫人玉凤接手了家族的生意,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生意却一样做得风生水起。那时的小柒还不到二十岁,像大多数富家公子一样在国外混迹。
去年,小柒从国外的学校学成毕业,回到国内被交代的第一个试水管理项目,就是石家最初起步的“锦安酒店”,家族里最小规模的酒店,也就是我们那个小城,我所在的那家酒店。
当我从领班口中得知那个消息时,我就知道,我和石家的缘分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石小柒的感情以及承诺的那一天,我去父亲的坟上祭拜了他。二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天那样高兴。
我告诉我的父亲,这就是老天的安排,二十年后,让我等到了机会。那个在我四岁的时候撇下我们父女三人,跟着富商石锦麟跑去过锦衣玉食生活的狠心的女人玉凤,她得到报应的时候到了。
3.你应该从一而终
出现在石家举办的慈善晚会上的时候,我穿了一袭红色的晚礼长裙。小柒说,利用这个万众瞩目的活动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我挽着小柒的胳膊走到第一排贵宾位置,有礼貌的向第一排的所有人报以羞涩和惊慌的笑容,我的剧本里,给公众的第一印象,我得像一个受宠若惊的小鹿。
人群中的一个眼神扎得我心脏隐隐作痛,那是玉凤一个轻描淡写若有似无的笑容,那一瞬间,二十年的仇恨翻江倒海地升腾上来,我很想撕开她的良心,在现场掏出来给大家拷问:她这种人,配做母亲吗?
“小柒夫人,你这么快就被我妈妈吓晕啦?”身边的小柒催我坐下,台上的颁奖一个接着一个,我几乎没有看进去。轮到小柒上台的时候,他捏了捏我的胳膊,给我一个踏实的笑容。
观众席的灯光暗淡,我死死地盯着玉凤的表情。“台下的红衣美女,就是我刚刚结婚的新娘。”小柒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玉凤瞬间错愕的表情,接着,长枪短炮的摄相机拍得我眼前只能看到一片白光。
聚会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石家继承人的夫人,甚至第二天的媒体新闻中,有人提到了玉凤应该放权给业已成人的石小柒。
一周以后,风波稍平。我和石小柒从他曾经上学的国家游玩回来的时候,玉凤的司机已经在机场等着接我们回去。
我不得不面对她故作高雅的丑恶面孔,我不得不含着满腔的恨意亲切地喊她“妈妈”。
“妈妈,我不是怕你不同意,我只是觉得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自己做决定。”小柒一见玉凤就开始紧张,一口气说了许多关于我们俩将生米煮成熟饭的原因。
“小柒,你不用说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能说什么。我只想完成你父亲交代给我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教你怎么管理生意。”玉凤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正脸看我们俩。“你已经是成人了,那你不止要懂得生活,更要顾及你的家业。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去你学习过的国家工作一年,把我们那边的生意管理妥当后再回来。”
小柒抓起我的手准备出门,“那我们抓紧时间去收拾东西。”
“不用,这个姑娘就跟我住在一起。不管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人,既然进了石家的门,就得跟着我好好学习石家的家训家风。”
太好了,我也更愿意留在你的身边。
玉凤,该来的,总会来的。
4.我恨你
小柒出国之后,我就像被石家豢养的小鸟,除了陪保姆干活,就是陪保安聊天。这倒都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甚至有时候趁玉凤出差,我还会用小柒给我的钱买酒,在家里和保姆保安们称兄道弟地喝。
有一次喝到高兴的时候,保安大哥问我,姑娘啊,你家里也没个人来陪你啊。
我说,大哥,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我只有一个姐姐,路太远,她来不了。
也是可怜的孩子啊。保姆阿姨的眼泪快要留下来了。你父母咋死的呀?
我妈没死,我小的时候家里穷,她跟别人跑了,再没见过。我爸爸受了打击,没过一年就生病死了,我和我姐姐是邻居照顾长这么大的。
那天我叫来了我酒店的领班虎哥,我跟他们介绍,这就是我的邻居,一直照顾我的虎哥。
第二天一大清早,出差一周的玉凤回家了。
我们前一晚上喝得太多,家里杯盘狼藉,保姆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保安和虎哥睡在屋外的草坪里。
玉凤进屋直冲我的房间,扯过床上倒着的那张茫然的睡脸就是来回四个耳光。
保安和虎哥听到一声尖叫的时候,跑进客厅,只见披头散发的我正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楼上站着受惊了的脸色惨白的玉凤。
还没等保安跑过去,虎哥就报警了。
小柒赶回国的时候,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的他的新娘。不认识任何人,只是痴痴地傻笑。
5.笑到最后
“玉凤对石家儿媳妇狠施家暴,致其疯癫”的新闻传遍了汉城。
再后来,在报纸上看到:玉凤被驱逐离开石氏公司,小柒回国掌权,发誓照顾爱人一生。
玉凤回到小城的那天,我在父亲的坟头等她。我知道她会来,人在落魄的时候,才会真正忏悔自己曾经作的孽。
永远记得埋父亲的那天,坟地枯草凄凄,只有邻居家的虎哥也就是现在我的丈夫,和他的父亲帮我们为我们的父亲下葬。也在那一天,姐姐受了风寒,四岁的我根本不懂照顾,第二天她就烧成了个傻子。
那一天我的仇恨像野草般疯长,我深深刻下了复仇的愿望,那个叫玉凤的女人,我曾发誓定会让她尝到被亲人背叛而失去所有的痛苦。
终于,我看见玉凤移动着失落的身影向我走来,带着我倾注在她身上二十年的恨,向我走来。
只要她走到我面前,她就会明白,打败她的,是她二十年前抛弃的女儿。
忘了告诉你们,那天从楼梯上滚落的是我的姐姐,今后和小柒相伴一生的,也是我的姐姐。
姐姐四岁的时候傻了,从不出门。几乎没有人知道,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