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烧纸
高中学地理的时候,才知道冬至这天太阳直射点位于南回归线,北半球处于一年中夜晚最长的一天,北极圈内出现极夜现象。
这些知识点在高中时候经常考,也经常会出错;而现在,我竟然已经能凭借着记忆就把它们叙述出来,人的大脑就是这么神奇,永远也塞不满。
而在初中以前,冬至于我而言,就是街道两边的卖纸钱冥币的卖香的卖便宜的二锅头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大概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冥币还是以亿元为单位印制的,大概每次烧纸单张几十亿,总共会烧个几千几万亿的样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冥币开始做的跟假币似的,看着就好似低劣版的第五套人民币,有五块十块到五十块一百块的,某一年还看到过一角五角的,中国人的复制能力,可见一斑。
待得高中学到经济学之后,便又总想,下面的亲人以前总能收几百几千亿的,现在直接压缩成了几百几千,这差距是不是太大了些,生活水平得多受影响啊。但这事情没法解决,因为我们政治课还学过唯物主义辩证法,所以,这些矛盾永远是保留意见的了,许多其他问题可能还会永远保留。
冬至吃饺子也就是上大学后,有机会与外界交流了,听得他们说吃饺子都是祝福耳朵不被冻掉,也跟风吃过几回。现而今,这股吃饺子的风刮过了大江南北,昨天晚上母亲就说定了今天吃晚上饺子,现在便开始咚咚咚咚地剁起馅儿来了。
但我还是想说说那记忆最深处的烧纸。
在我家,烧纸都是给爷爷烧,那个我只见过照片的爷爷。从父亲的点滴叙述中,我知道爷爷是个瓜农,自己种瓜与卖瓜,某一天在街上卖瓜的时候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具体哪一年,去世时多大年纪,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候父亲才十几岁。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奶奶瘫痪了,一直在炕上躺着,直到十几年后去世,去世的时候我可能七八岁的样子,我的记忆中还有一大群人披麻戴孝穿梭的影子,而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后来,与爷爷奶奶有关系的事情,就只剩下上坟和烧纸了。他们的坟都在西边的一大片山里,以前谁家有人去世了,都是带个阴阳先生去山里选块地方,画个圈,做场法事,到山上把人一埋,再招呼亲戚朋友吃吃饭喝喝酒。剩下的就是以后的上坟和烧纸了。
爷爷生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每年的清明会他们基本都会一起去上坟,遇到假期,我也会一起去,每次上坟,大姑妈都会哭得撕心裂肺,二姑和三姑眼圈也是红红的,偶尔滴些眼泪来。四个儿子中,我大爹零几年中风后行动不便,后来也就不参与了,每次上坟还得带着铁锹,把坟上面被水冲开的口子再填上,再捡许多石头压住,像极了西藏的玛尼堆。
从前年开始,那片山上要大开发,搞风力发电,所有的坟都要统一迁到规划过的墓园里面去,去年清明上坟时我们也收到了通知,一个月后也迁到了墓园里,买墓地加之请阴阳先生做法事念经花了一万多块,他们兄弟姐妹经济好的多拿点,经济差的也出点。
今年清明上坟,我恰好在家,也一同往之,墓园里很大,分好多个区,有便宜的有贵的,贵的有汉白玉围栏,在山的高处,次的就是石头柱子,面积也小不少,山脚下密密麻麻排列着。爷爷奶奶所在的位置算不得太好,也没有在山脚下堆着,应该是个中等价位。烧完纸,我在附近溜达,大部分墓碑上竟还贴着照片,隔太远看不太清就又看他们的生辰卒日,真的是各种各样,有八九十一百多寿终正寝的,也有二三十不到四十就英年早逝的,我想,想不开的人应该常去墓园里溜达,多看看“死”或许能悟出“生”的意义来,只是墓志铭这东西太少了些,不然会更好悟些,那个扫二维码看人生的构想真应该早点儿上线。
除了上坟去山上烧纸,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我家的园子里烧,我小的时候家里有一个果园,一个菜园,果园主要是苹果,还有几颗梨,杏子,桃子,李子等,菜园是主要是韭菜,大棚里种西红柿,茄子,辣椒等等,有一两年种过平菇和香菇。以前烧纸的时候就在韭菜园的一角跪下来用棍子画个圈开烧,后来果园菜园大棚都拆掉盖了楼房,只剩下几十平米的一小块地方,现在被开辟为菜地,母亲在每个夏天照例种些茄子豆角辣椒西红柿,偶尔还种些玉米,我在前年还种了些葫芦,也有些收获。
今天凌晨下了大雪,早上起来白茫茫一片,中午烧纸就在这个菜园里,今天烧纸的只有三爸,父亲和我,贡品照例是一些纸钱,冥币,香蕉,米饭,大烩菜,馒头,烟酒茶,挨个儿烧完,都洒了,磕三个头,完事儿。
步骤都很简单,但这却是他们与父母沟通的唯一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