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唢呐,我们还可以丢点别的

李米

观影片《百鸟朝凤》有感。

“民族的文化将何以为继,智者无言宿儒泪,余音绕梁青松心”

晚上十一点的情侣包厢,稀稀拉拉几个人。

我属于逃票人员,坐在包厢最后一排。

之所以逃票,原为我本意并非来看电影,只是机缘巧合来找朋友拿租房钥匙,朋友不放心我一人独自回去,便邀我等他看完他所观电影下半场。

新上映的《分歧者》,美国大片,观影者爆棚,以至于我补票无望,逃票失败。

我打一进门便发现影城入口第一间放映室《百鸟朝凤》,也是十多间放映室唯一没有工作人员查票的地方。堂而皇之地享受了我人生中第一场“免费观影”外加情侣包厢的福利,一人独占沙发犹如家庭影院之感。

我想中国文艺电影跟我此时的尴尬是类似的。

——欢高颜值没内涵的《小时代》,我看到的是拜金主义。以及大幂幂销魂的旁白和那永远萦绕在我耳边的梦魇——你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

你喜欢怀念你牛逼哄哄的青春,所以你看《左耳》。可我的青春除了自己努力读书,沉迷于应试教育无法自拔外,实在没有一早恋就堕胎,也没有一走到到路上被一辆马车一样速度的小车撞死,更加没有“青春是疯狂的”这样的谎言。

也看过所有翻拍著作的电影,我认可这个文化,只是我想质问的是,中国的影视能够留给观众多少思考空间和视觉享受?

我们的电影票留给了抄袭,翻拍了一次一次的烂南瓜,五毛钱特技,还有一些有颜值没演技的所谓演员们。

而像《百鸟朝凤》这样大义的作品却少有人问津,内容没趣,没有特效,没有大牌明星。一切都成为不买单的理由。这种不买单体现的不只是票房,还有我所看到的景象:

前排情侣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挑了间人最少的房间,他们认真的做着跟观影没有关系的所有事情,就着昏暗的光线公然调起情来。再前排是一个光头,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来的,他沉默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其他两个应该是朋友,影片放到一半便离席。

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胜似洞悉世间百态人情。

但至少我是认认真真看过并有感而发,决定写下点什么的。让我们回顾下电影本身:

七八十年代,唢呐成为红白喜事,而只有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在与世长辞之时才配享用《百鸟朝凤》,这是艺术家和淳朴的乡亲对逝者和他在世时的尊崇和祭奠。

而在社会变革,民心浮躁的年代里,随着洋乐器等西方文明涌入中国,人们不再青睐那古老的乐器,唢呐艺人们的生活也逐渐变得捉襟见肘只能另谋生计。

——“天鸣,别吹唢呐了,能挣几个钱?”

作为游家班班主的天鸣,也在这股浪潮中受到冲击,父母亲朋友劝说他进城打工,不要再吹唢呐,天鸣总是回答“我跟师父发过誓的”,便不做更多辩白。

这个细节处理得非常好,也符合天鸣质朴淳厚的品性,简短 的一句话浓缩的是一份沉甸甸的“坚守”。 也就是这份承诺和坚守贯穿了整部影片的矛盾和主线。

天鸣自小便拜“焦老三”为师学吹唢呐,焦老三是无双镇首屈一指的“唢呐王”,德高望重。天鸣被选为接班人,从师父手里接过唢呐那日时,便发誓要唢呐不离手,要把唢呐传承下去。

我印象最深的是在一场无双镇白事上,唢呐匠们激昂地吹奏着,村民们也听得感动,而此时洋乐队在主人的拥护下走到台前,簇拥着一个身穿豹纹超短裙的浓妆艳抹的女人拿着麦克风搔首弄姿,底下的女人看新鲜,台下的男人看那台上女人,或者是她的裙底,各谙心事。这是影片除了师徒二人,以及面对乐队解散的冲突外最赤裸裸的文化冲突,显然,躺在地上的唢呐在打斗中瞬间变成废铜烂铁,他们在外来文化的碰撞下不堪一击。

在另一场村长的葬礼上,这个带领村民打过日本鬼子的已故老人享用了《百鸟朝凤》,天鸣作为班主当天生病,焦老三出于对徒弟的爱护“代劳”,而他的身体已然不支,唢呐里流淌出血液的时候,观众已经明白他的生命所剩无几,天鸣自然紧张但接过师父的曲子继续演奏的时候,焦老三口吐鲜血仰头注视着天鸣,这个严厉的硬汉嘴角挂着欣慰的笑。他终于可以放心地走了。

作为传统文化代表核心的焦老三已经处于肺癌晚期,那么,我们的电影市场是不是也是癌症晚期,等待审判呢?

影片结尾,当时流行进城打工的热潮,朋友邀天鸣也一起加入工程队。导演没有告诉我们天鸣的决定,只是在天鸣于师父“唢呐王”的矮坟前演奏起“百鸟朝凤”的画面中定格结束,那画面隽永深刻。在他的心里,师父是配享用这份荣誉的,因为他用毕生的心血来传承了这份“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他的坚守是可敬 的。

那天鸣作为年轻一代的代表,我们的承担坚守,以及中国传统文化,他的出路又将何去何从呢?这是所有人都应该去思考的问题。

这部留给了我感动的泪水,思考的电影,在我的心里,他包含了名族大义,他配得上一部“良心电影”的称谓。

早些时候,听闻是吴天明导演遗作,作为电影制片人的方励在媒体镜头前一跪,求各大影院一条缝隙多点排片量。然而,此举是感人的,但票房并不于此成正比。

无良媒体关注的点永远不在事件本身,而在牛角尖,导演的这一跪,各种批判会的声音纷至沓来。

哪怕一个高中生都知道影片要表达的只是以唢呐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民间艺术,广泛地说就是中国传统文化在外来文化冲击下,传播与继承任重道远。可自视书读的多的专业资深媒体人以其独特犀利的文采洋洋洒洒几千字,在导演那一跪上大做文章,一字一句挖苦讽刺,贴上“丢人”“不懂商业运转规则”“票房不相信下跪”的标签。

可是,回归电影本身,到底是为了票房还是为了艺术作品能给观众传递文明和正能量?炒作,明星代言,五毛钱特技固然吸引了票房,但是给了观众什么呢?无疑就是无聊吐槽的噱头,以及脑残粉的狂热追捧,可是你要知道对于脑残粉,他认可的不是你的电影,而是一种盲目的追星情节。难道这样的票房就意味着认可,我想,方励的一跪跪的不是求排片量,而是求你们这些无良影视制作者少毒害点观众的世界观吧。因为世界,民心已经够浮躁了。

我所不明白的,当你听说韩国把端午节申请了世界文化遗产,举国愤怒,因为这是盗版!是抄袭!不能忍!日本说造纸术是他们发明的?!举国愤怒,不能忍!当戛纳电影节,电影节本身就是围绕电影,可当天的头条却是中国女影星“坦胸漏背”比谁穿的好看,这不也是一种怪圈吗?戛纳选定的文艺片中国零作品,而“抄袭者”韩国入围五部,在猎奇的心理引力下欺骗读者视野。

事情到来之时,面对不公平,中华首先是愤怒,我们泱泱大国的骄傲容不得反思。可是,当这些文化尚未为申遗,时间退到好几十年前,我们在做什么呢?照样没有当成自己独特的文化保护起来,几十年前,我们在稀罕洋物件,在引进外国文化,在摈弃旧俗,丢着丢着。

就目前而言,除了唢呐,我们还有太多东西可以丢了呢?

就目前而言,除了唢呐,我们还有太多东西可以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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