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父亲告诉过我很多话,我听过,甚至有过同感,但是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那种经历不是我这种算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小年轻能够匹敌的,事实上,他的思想程度其实是我所没有过的深度,之所以有共鸣,只是因为他也经历了我这个阶段,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在十八岁以前,我总是认为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即使有时候被别人指出错误,我也会态度高傲地改正。是的,态度很高傲,是对自己的高傲,这是我对自己的评价。
我的父亲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打拼,他总是这么和我说的――想要我记住他的辛苦,记住他也年轻过的时光,还有那些冲动又或者是错误的选择,希望我不要犯他犯过的错误。因为父亲常说因为自己学历低,很多事情都克服得困难一些,所以他希望我能上大学,少些弯路。大学,对我们家、我们家族来说很重要,它的地位很特殊,好像愚公移山。我不知道那些因为学历低而很难克服的问题有哪些,父亲没告诉过我,我也不愿去想,我只知道,最后他都克服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我考入大学后对父亲有了一种既崇拜又轻视的矛盾的想法。
我最初的骄傲是父亲夸我聪明,最后的信心是父亲对我的信心,就连这高傲的态度,也都是因为父亲的教导,当然,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父亲自己暴露缺陷,是希望在我身上弥补。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当儿女在某方面达到了自己无法达到的高度时,父母会感到自卑但是又很自豪,而儿女,会有得意忘形,会有沉着稳定。人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生物,太复杂了,所以没有其他生物愿意和我们一样复杂。
小学毕业,我赶往千里之外的那片陌生的土地上,被父亲种下,浇水,施肥。初中落榜,上不了高中,我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我没有这个概念,没有清晰的这个事情会产生的后果的概念。听父亲的朋友说,他一直很内疚,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我明白,他是怕我怪他。而后有幸,初中同学拉着我去了一所私立的美术中学――可以考大学的那种。
我现在已经在大学里了,在报道的前一天,父亲说得最多的几个字是“不要为所欲为”。不要为所欲为,不要太热情也不要太理智。是不是很难做到?说得轻巧做得难。我答应得很爽快,甚至心不在焉地想着这句话――不要为所欲为,不要被自己的欲望所控制,这就是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区别。我十八已满,过了七夕就要过十九岁的生日,我成年了,不要为所欲为,也必须不会为所欲为,这是父亲对我的要求。
在上大学之前的暑假里,我在家里新开的菜馆里充当收银员和服务员,这是我第一次正面接触这么多社会里的人。说句实话,我在那段时间里,接触的人的不同是我十八年以来感到最清晰的一次。因为一个人的两面派想呕吐(当然啦,我忍住了);因为一个人的赖账想骂人;因为一个人的抠门想吐槽。因为好多个人,我迅速成长,这也是我父亲想看到的结果。两个月,我自己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我的变化――从力不从心到来去自如,从不堪羞耻到油腔滑调,从畏手畏脚到大大方方。
刚开始的几天因为账单没有整理好,后来核对金额的时候真的是要逼疯了,那种所有人注视着你的热烈的目光,如炬般烤着你,希望你给个准确的数字,但是你想破了脑袋,想得脑瓜子疼,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发红,想到冷汗津津,衣服紧贴后背,就是确定不了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憋屈,有力不知道往哪打,责任在自己身上,但是自己弥补不回来漏洞,是不是很糟糕?对于我来说,那次的会议就是对我的折磨,对我的责任心的折磨。自此以后,我对收银员这个行业才有了初步的了解。万事开头难,一开始连菜单都不知道怎么写才好,后来我可以一个人负责整个大厅(八张桌子)和包间(六个)的算钱,收钱,甚至是点菜、端菜,客人有要求都能很快做到。当然这些我不能同时做到,不然饭店就我一个人负责前面就好了,所有人去厨房帮忙。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在“打工”期间,我也反思了很多,会想以前,会想以后,毕竟我刚刚经历了一个人生的转折点,是需要好好打算的。小学还好,在老家还是有很多小伙伴一起玩的。初中特别不合群,甚至我记得有好多次早上到教室发现我的桌椅和桌凳里的书都瘫倒在地,仿佛一个不值得人笑的笑话,周围依旧闹哄哄的,听不清谁是谁。我没哭也没说什么,把书收拾好,又把桌椅扶起来,把书一本一本地、整齐地按照我自己的顺序放好,再安静地做别的事。后来有没有哭我忘了。我没有问是谁做的,也没有告诉老师更没有告诉父母,无非是班里的同学。还没交到朋友,我还不想被孤立,也不想这么幼稚。虽然后来交到朋友了,但是这事烙在我13岁的心上。后来,高中原先的班甚至后来分的班我都打算自己过,或者和别的班的朋友偶尔玩玩,不会和谁形影不离。说来好笑,高中同桌过最久的人是一个女生,我俩算是“不打不相识”,开始的吵架转变成后来的形影不离,高中毕业后又成了“异地恋”,我还和家里人提起过她。我问过她为什么和我做朋友,她说因为我很独立,感觉什么事我自己一个人都能做。而我,羡慕她对朋友的好。
初中开始,父亲就对我进行思想教育,大多数的话已经忘记了,留下的,都是经典。我虽然是不打架不抽烟的普通学生,但是叛逆期貌似也避免不了,我开始想顶撞父亲。高中这种情况貌似愈演愈烈,我甚至和父亲吵了起来,而父亲,一巴掌打消了我所有的勇气。我是个懦弱的人,却爱逞强,但在家人面前永远强势不起来,我欠他们的太多了。所以报志愿时,我要远一些,我不想什么事都在他们的掌控下进行,哪怕他们的出发点是爱我。当然,也是因为我也想有属于自己的自由,在自己所向往的地方过着向往的生活。我总是不安分的。
我的暑假工经历和我的同位儿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决定再试一次,试试能不能融入到班级里。我需要积极乐观向上大方从容磊落的形象,但是其实我多愁善感,思想内敛。如果没有人看出我的阴郁,就没有人走进我心里。
大一上半学期刚开始的时候,我实践了一把,努力地开朗一些,努力地落落大方一些,我做到了,成为了军训负责人之一,真正又使我沉默的是我落选了班长,当了副班长。我有野心,行动力却不足而后备储蓄力量不够,我知道,我还不够努力。这是我所困惑的,我想重新振作起来,却在大学时慢时快的生活里如同泥鳅一般穿梭在时间里,任它像流沙一样流逝,抓不住机会,抓不住自己。
经常喜欢想想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总结一下,反思一下。到了现在,事情大多忘记了,只剩下当时总结完并付出行动的最后成功养成的习惯。别人对我好,我也对别人好,别人对我坏,我也对别人坏。你来我不赶,你走我不留。吾日三省吾身。奉行中庸之道。坚持就是胜利。评价他人或事情不能太偏激。凡事别说死,也别太决绝,但是我经常比较决绝。要经常给自己找事做。要善于学习他人。闻一多先生总是说得少做得多,我觉得我现在是说得多做得少,这样不好。心总是浮躁。
我的父亲常叫我说话只露三分,今天我把心里所想剖开,展现在面前,突然发现我的人生也并不是这么无趣。
现在是下半学期,没过完,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不如就此结个尾,有缘再会。
2017.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