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惯一些人和事的时候,总说自己是个宝宝,让人脑子里能瞬间跳出微信里那只叼着奶嘴的兔子的样子。兔子其实蹦跳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时候很安静,除非,在草地上遇到你喜欢的牛奶草,像个欣喜若狂的小吃货。
听奶奶说你八个月的时候会说话,说的第一个字,是花。奶奶家有一个花台,悬在三楼的阳台外,你就是看着上面的花盆里种着葱,也会很高兴的爬上去,摘下一段放在嘴里小喇叭似的吹。什么悬空不悬空,恐高不恐高,吹着一只会响的香烟,哪怕没烟没雾吐不出圈,哪怕听起来像放p,可你一脸嘚瑟的小样儿,真的是让奶奶又好气又好笑。
你是幼儿园里唯一一个半个月了还要奶奶搬把小凳子坐在门口看报纸的无赖孩子,课也不太听,没事就盯着门口,奶奶一走你就哭。你跳舞发了一块手枪饼,没吃,要带回家给奶奶,还怕丢了,结果台上就有了一个跳新疆舞,人家拿手鼓你拿手枪的孩子,卸妆的时候,老师说,你这个宝宝啊。
还听奶奶说有一次奶奶给爷爷一个人煮了一杯牛奶粥,你闻见香味,就追着爷爷满屋子跑,爷爷跑到房间顶着门,你小小的力气,只能顶开一条小缝儿,看着爷爷把搪瓷牙杯里的粥喝完,你跑去对着奶奶哇哇大哭,你说奶奶偏心,奶奶说,给你讲个孔融让梨的故事吧。
奶奶教你读书习字,书里有一个大大如天空,深深如海洋的世界。你最爱在漫天繁星的夜里,躺在露台上和奶奶说话,哥哥学着小矮人的样子走来走去,逗得你笑,奶奶也笑。你觉得安静的奶奶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听你无数次地说起奶奶,说她永远是你夜空中最亮的星。哦,你还说宝宝的奶奶属兔。
听你的朋友说,她给你讲起一个养老院里有个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女飞,年老却像一块破布一样躺在床上,你眼泪忍不住。她说你是个心思很重的大人。
听你说你这些天看到1988,每天看,如药不能停般,你说里头也有个爱奶奶的小姑娘。于是我去看,从平淡的第一集看起,奶奶在第二集就离开了,在大部分都和奶奶无关更多的是讲述几家人,几个青春期孩子的生活情节里,我却突然明白,你对1988着迷式的喜爱,也许正是你发自内心,开始回归本源,疼惜自己那些无处不在的小心思,小小的,却透着生命的厚重。
着魔似的喜欢才会患得患失,你担心这个充满算计的世上再无这样小心翼翼的温情,你更担心自己藏起来的小心翼翼的温情会被白天的纷繁琐碎湮没,所以宁愿像抑郁症患者一样封闭,宁愿在读书习字的世界里神游、独行,宁愿,像一只兔子那样,安静的吃草。这孤独而破碎的时光,让人温柔地成熟。
所谓知世故而不世故,温柔了时光,惊艳了岁月。背后,是散落一地苍凉的繁花。花间飞舞的,是那些破茧而出的蝶。
你说你越来越少梦见奶奶了,你好像长大了,不再是个宝宝。
所幸,你没有成为自己讨厌的样子,在讨厌的人那里你学会了收起每一滴眼泪,然后逐渐冷血的不再为一些人和事困扰,你开始懂得把你的力气“浪费”在那些美好的人和事上,专注的、投入的,去和他们同舟共济,翻山越岭走过一地鸡毛。你早起晚睡,在漫天繁星的夜里,你看电影看书、思考码字,和自己对话,你说这叫爱惜生命,你说这样活着才叫不浪费世上的粮食。
自从你逐渐专注地走路,不搭理地上的石头,好像石头也就只是石头了,走路刷步攒能量,能量足了,你又开始心安理得的看新闻联播都要掉眼泪,吃玉米一颗一颗的掰着吃,该哭哭,该矫情矫情,你跑你跳,你笑起来的时候,世界都明亮了许多。你甚至学会去欣赏石头上的花纹,把每条路都当成是旅行,每块石头都看做是风景,你欣喜地发现,你可以重新爱上这个世界本真的样子。所有的形而下,都会因为形而上的那些道,在你头顶上无影灯似的照透那些迷顿丛生的人性的时候,成为你的铠甲,你的猎刀,保护着你那些小心翼翼矫情兮兮的小心思,而那些,却正是你的温度,如同一杯暖胃的牛奶粥,在挤开的那点门缝里,幽幽的透着香,冒着气。
以小见大。
在浩瀚星海里,你还是个宝宝。
记得有哪位诗人写过,孩子是大人的父亲。
宝宝就是另一个奶奶。
宝宝的内心里,藏着一片海,一个小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