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重温了一遍《请回答1988》,在看到德善的爸爸带着歉意对德善说“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的时候,我又猝不及防地红了眼眶。
我记得有段时间,因为觉得家里人都把大部分的爱给了哥哥,所以经常为一些小事就发脾气,责怪他们不爱我。我甚至认为仅仅只是发脾气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愤怒了,我开始不认真学习,经常捧着不断倒退的成绩单给他们看,在他们不断变得失望的眼神里我获得了短暂的满足感。心里想着,起码他们还会为我失望,这证明他们还爱我,哪怕没有哥哥得到的多。
后来,我甚至提出退学。大半夜给爸爸打电话,哭哭啼啼地告诉他我不要再读书了。爸爸大半夜的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出现在宿舍楼底下,我站在他面前倔强地不肯妥协,他沉默了好久问我“真的决定了?”语气里是已经掩藏不住的疲惫和失望。但我还是执拗的点了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就回去。”然后慢慢转身,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回到家后他问我“为什么突然不想读了?”我回他“我做什么都没有哥哥好,读书也是,反正你们都够失望了,那我还不如回家。”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看了我很久才对我说“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而且从来不认为你有任何地方比你哥差。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我没说话转身回了房间,但内心已经开始后悔。对啊,爸爸是那么好的爸爸,我为什么还是那么不懂事,他不断地给我爱,而我却不断地伤害他。第二天看到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我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千万万遍,然后走到他面前小声地说“爸,我今天回学校。”他皱了一夜的眉,终于慢慢舒展开,对着我开心地笑了很久。
记忆中爸爸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相信你。”考试考砸了,妈妈责备我的时候他会对我说“没事的,我相信你下次可以再进步一点。”我犯了错的时候,他会对我说“我相信你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会改正。”高三我执拗的要去外面租房子住,老师和妈妈都极力反对的时候,只有他说“我不拦你,因为相信你能够管理好自己。”我填志愿的时候,别人的家长都在一旁出谋划策,他却说“选你自己喜欢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好。”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没有信心去做好这些事,但一想到可能会让他失望,我又会拿出十倍的激情和努力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我这一路走来,最怕让无条件相信我的爸爸失望,我要用事实证明我真的是一个可以让他觉得骄傲的孩子。
高中那会儿,我身体不舒服,常常隔三差五的跑医院。其实这些事情我都可以一个人去做了,但每次去医院爸爸再忙都要放下手里的事,从家里风尘仆仆地赶到学校陪着我在医院的各个楼层里奔波。遇到不懂的地方,他那么木讷的一个人就一遍一遍的去问医生和护士,有时候遇到态度不好的人,我会忍不住说对方几句。他却要极力阻止我,事后我抱怨他,他却笑着说“我受点气没事,就怕我们态度不好,他们会不好好给你检查。”
偶尔会觉得爸爸很丢人,他为什么连起码的脸面和自尊心都没有呢?比起他自己,他有更想守护的,那就是我,但当时我并不知道。人真正变强大,不是因为守护着自尊心,而是抛开自尊心的时候,所以我的爸爸真的很强大。
我爸是个很普通的人,他给不了我富足的生活和丰盈的物质,但他把全世界最好的爱都给了我。
高中阶段大家都卯足了劲儿的学习,把成绩看做是人生头等大事。但我爸却一直跟我说不需要太用功学,尽力就好,最重要的是我要开心。他会这样,只是因为之前有个医生和他说过“你们不要给她压力,这样她才会开心,身体也会好。”从那以后就算老师会在家长会后告诉他,我的成绩又下降了,他也会对老师说“没事,我们希望她开心就好。”
得益于他和妈妈的理解以及包容,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得很开心。
上大学离开家那天,他和妈妈坐在车站陪我。临走的前几分钟,他突然说“你到了那里什么都要一个人去面对,我再也不能随叫随到,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马上出现。所以你要知道照顾自己,天气冷了就加衣服,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肚子饿了想吃什么就去买。我和你妈不在身边,你更要自己管好自己。你已经大了,是不是?”记忆中那是不善言辞的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所以我又不争气的在车站里哭了一通。
之前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父亲老了呢?”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背着我气喘吁吁的走山路的时候。那天他背着14岁的我,一步步艰难的挪动着步子,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回到家后,他坐在沙发上大喘气,一分钟后就打起了鼾。
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爸爸老了。那么强大的他也会有体力透支的时刻,而我再也不是他可以轻松举过头顶的小孩子了。原来,我的盖世英雄也会累,他也会和所有人一样逐渐老去。
之前他在工地上被机器伤到,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以后才让妈妈告诉我。我清晰地记得那天被恐惧击中全身的感觉,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我打电话过去,一接通就哭个没完没了,他一直在电话那端说“不要哭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人都会受伤的,但我没有想过我的盖世英雄也会受伤。当我更大一点的时候,我才明白,我的盖世英雄也是人,他也是会痛会累的人。”
就像《请回答1988》里面说的一样“小时候家里住着超人,是个能修所有东西的百战天龙,何时何地谁有困难都能解决的万能侠客。他是个不会懦弱的超级英雄的存在。但是当我当大后才发现,只是没有被发现而且超人也是人,有多少肮脏卑鄙累人都从爸爸面前闪过了,他之所以能够坚强地挺过来是因为有要守护的人,不是别的理由。”
我一点儿也不想长大,因为在我长大的同时他和妈妈也在老去,如果有一天他们都老到离开了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偏心我了。我曾开玩笑地和他提过这些想法,但是他说“如果我们真走了,你还有一个哥,他会像我一样照顾你。”即便如此,还是希望他一直留在我身边。有他在的时候,我才会变得特别勇敢。
近年来,觉得他和妈妈都老得特别快,可我还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爸爸,你不要急着老去,我还是个需要你的孩子,你老了,谁来保护我啊。毕竟,我这一生只有一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