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
◆◆◆
投稿邮箱|09shuqi@163.com
奕默出品,必属精品
♪欢迎转发 欢迎拍砖♫
没错,论骂人的功夫,非我今天要说的这位莫属。
故事要从一群鹅说起
这个住在浙江义乌县城北小村子里的小孩子,当时才7岁,父亲是小小的青州博昌县令,官位虽然不大,可是一家人生活,也可以很快乐。
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里,有一口小小的池塘,叫骆家塘。到了春天,水波粼粼,柳絮纷飞,三五只鹅在水中嬉戏,一切都美的像画一样。
就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一位客人来到他们家,见到了这个小毛孩。那时候,他还不是那个传说中的神童,与一般的孩子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两样。可是,客人随便问他几个问题,这小孩却是对答如流。
客人惊异之余,有意考考这孩子。他就指着不远处的骆家塘,随手一指那几只在水面上嬉戏的鹅,说,小娃娃,你能对着他做个诗么?
嘿,这有何难?稍加思索,一首诗就脱口而出了。
没错,那首著名的你7、8岁时候背的结结巴巴的诗歌就这样诞生了!
咏 鹅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鹅呀鹅呀鹅呀,你的脖颈弯弯,仿佛向天高歌。洁白的羽毛,漂浮在盈盈绿水中;红红的脚掌,拨动着清清的水波。
没错,看到这,你也猜到了,这个将来靠骂人扬名天下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骆宾王。
一不小心就和卢照邻“开撕”
他的声名很快远播。可是好景不长,父亲早早离开了人世。还没品尝到多少人间的温暖,他就开始了贫困落拓的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650年,他被道王李元庆收入府中。
有一天,道王叫他自己说说自己的才能。他明明可以从“我七岁开始作诗……”说起,巴拉巴拉讲一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耻于自炫”。
那你不说也就算了,不就是不给道王面子么,陪个礼也就是了。结果骆宾王却“辞不奉命”。妈的,老子不干了!哎哎,神童就是神童,不走寻常路。
不给从这里大家也看出来,就他这样的脾气,有多少人可以容忍呢?果不其然,虽然他后来“拜奉礼郎,为东台详正学士”,但不久就被贬谪,打发去边疆了。
后来,他又来到了蜀地,就是李白笔下那个“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地方,给姚州道大总管李义当军中的幕僚。
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个与他势均力敌的诗人:卢照邻。
卢照邻,出生望族,风流倜傥,当时在四川担任新都尉。没事就和骆宾王喝喝小酒,做做小诗,会会女人,日子过得相当快活。
尤其不得不提的是一个叫郭氏的女子,卢照邻不但跟她相好,还让人家怀了孕。可是卢照邻那时候要到洛阳去办事。于是他就对郭氏说,你等着我吧,等我办完事,我就回来娶你。
一年、两年,郭氏傻傻地等着,痴痴地盼着,结果,卢照邻不但没回来,还在别处另有了新欢。
郭氏凄苦之至,孩子又夭折了,骆宾王看在眼里,实在受不住了,就管起了闲事,和自己的好朋友卢照邻“撕逼”了。
怎么写呢?如果是我们用今天的话来写,大概就是你这个陈世美!你这个负心汉!你这个天杀的!云云。
但人家是谁!堂堂骆宾王啊!骂起人来,就是比你有水平!
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
迢迢芊路望芝田,眇眇函关恨蜀川。归云已落涪江外,
还雁应过洛水瀍.洛水傍连帝城侧,帝宅层甍垂凤翼。
铜驼路上柳千条,金谷园中花几色。柳叶园花处处新,
洛阳桃李应芳春。妾向双流窥石镜,君住三川守玉人。
此时离别那堪道,此日空床对芳沼。芳沼徒游比目鱼,
幽径还生拔心草。流风回雪傥便娟,骥子鱼文实可怜。
掷果河阳君有分,货酒成都妾亦然。莫言贫贱无人重,
莫言富贵应须种。绿珠犹得石崇怜,飞燕曾经汉皇宠。
良人何处醉纵横,直如循默守空名。倒提新缣成慊慊,
翻将故剑作平平。离前吉梦成兰兆,别后啼痕上竹生。
别日分明相约束,已取宜家成诫勖。当时拟弄掌中珠,
岂谓先摧庭际玉。悲鸣五里无人问,肠断三声谁为续。
思君欲上望夫台,端居懒听将雏曲。沉沉落日向山低,
檐前归燕并头栖。抱膝当窗看夕兔,侧耳空房听晓鸡。
舞蝶临阶只自舞,啼鸟逢人亦助啼。独坐伤孤枕,
春来悲更甚。峨眉山上月如眉,濯锦江中霞似锦。
锦字回文欲赠君,剑壁层峰自纠纷。平江淼淼分清浦,
长路悠悠间白云。也知京洛多佳丽,也知山岫遥亏蔽。
无那短封即疏索,不在长情守期契。传闻织女对牵牛,
相望重河隔浅流。谁分迢迢经两岁,谁能脉脉待三秋。
情知唾井终无理,情知覆水也难收。不复下山能借问,
更向卢家字莫愁。
你看,就这么个事,他硬是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骂人的话。不带个脏字就算了,一不小心,就成为唐代诗坛长篇七言歌行的奠基作之一,开拓了唐人七言歌行的道路。
骂了武则天,武则天还点赞
时间转眼来到684年。这是不平凡的一年。
这一年,武则天废了中宗,自立为王;这一年,徐敬业(即李敬业)在扬州起兵造反。
当时的骆宾王,从过军,打过仗,呆过牢,做过官。转眼,又做了徐府的宾上客。
这几年,他也已经陆陆续续写了不少诗词歌赋。
比如,《于易水送人》写道:“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在军登城楼》则写:“城上风威冷,江中水气寒。戎衣何日定,歌舞入长安。”
《在狱咏蝉》更绝:“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所以他现在不必再“自述才能”,人家都知道他文章写得好,就被任命为艺文令,掌管文书机要。
刚好徐敬业要在扬州起兵造反。《礼记·檀弓下》曰:"师必有名。"说的就是打仗一定要有正当的理由,这样才可以得到最广大群众的拥护和支持,于是,这个艰巨的重任就交在了骆宾王身上。
他也不退却,洋洋洒洒就写下了著名的《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
他越骂越狠,不但说武则天出身卑贱,晚节不保,还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共愤。
这些骂人的话果然被武则天看到了。等武则天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时,她忍不住问:“谁为之?”
有人就回答武则天说,是骆宾王写的。大家都以为这下骆宾王死罪难逃了。结果武则天却长叹了一口气,责备宰相说:“宰相安得失此人?”
言下之意,你这个“选贤任能”的宰相干什么吃的,放着这么好的人才居然没有为我所用?!
你看,普天之下,敢骂皇上的人,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个骆宾王不但骂也骂了,气也出了,还骂出来一个好名声,连武则天这样的一代女皇,都为得不到这样的人才扼腕叹息。
只可惜,天下大事到底不是纸上谈兵。文章写得再好,终究是“枪杆子里出政权”。11月,徐敬业兵败被杀,骆宾王下落不明。
《资治通鉴》说,他与徐敬业同时被杀死了。《朝野佥载》说,他是投江而死的。《新唐书》本传说他“亡命不知所之”,而孟綮《本事诗》则说:“当敬业之败,与宾王俱逃,捕之不获。将帅虑失大魁,得不测罪。时死者数万人,因求戮类二人者,函首以献。后虽知不死,不敢捕送。故敬业得为衡山僧,年九十余乃卒。宾王亦落发,遍游名山。至灵隐,以周岁卒。”
更多的人愿意相信,他不但没死,还跑到了杭州灵隐寺,潇潇洒洒当起了和尚。
至此,这个从小就是神童的骆宾王,就这样消失在时代的滚滚洪流里。但他骂人的水平,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被一代代人传颂至今,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