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侃录
薛侃(1486—1545年),字尚谦,号中离,人称中离先生,明代揭阳县龙溪都(今广东潮安县庵埠镇薛陇乡)人。薛侃富有文才,明武宗正德丁丑二年(1517年)考中进士。考中进士后,即以侍养归,与长兄薛俊谈及阳明先生之学,薛俊听后大为赞赏,同薛侃携弟薛侨、子薛宗铠等到江西赣州拜王阳明为师。薛侃落职回乡后,于嘉靖十一年到中离溪畔的中离山办学。他在山中建中离书院,讲授王阳明之学,南方各省共有百余士子闻风而至。由于薛侃积极传播,使阳明之学在岭南有更大的影响。
【原典80】
侃问:“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安有工夫说闲话,管闲事?”
先生曰:“初学工夫,如此用亦好,但要使知‘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心之神明原是如此工夫,方有着落。若只死死守着,恐于功夫上又发病。”
【注释】
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出自《孟子·告子上》:“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莫知其乡”是“无向”,出入无时、无向,即是没有出入,或者说出即入,入即出,这是至诚无息的境界。而出入有时、有向,则是出入有别,这是“往者屈也,来者信(信通伸)也”的“其次致曲”。
【译文】
薛侃问:“坚持志向好比心痛,一心在痛上,哪有工夫说闲话、管闲事?”
先生说:“刚开始学习时这样下工夫是好的,但是要让自己明白心灵的神明原本就是‘出入没有固定的时间,不知道它要到哪里去’,这样功夫才有着落。如果只是死死守着志向,恐怕又是下错了功夫。”
【解读】
在王阳明眼里,“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正是“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莫知其乡”是“无向”,出入无时、无向,即是没有出入,或者出即入,入即出,这是心之神明至诚无息的境界。而出入有时、有向,则是出入有别,这是“往者屈也,来者信也”的“其次致曲”。人心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活物,思维活动一刻也没有停息过。思维的内容、方式、次序都不受限制,念念相续。只有将心念功夫落实在志向上才行。
这几段对话表明阳明对志的看重,志指的是人的志向,意志,阳明认为只要志向切实,则对于人欲之私,无不洞察,但同时他指出,洞察到私欲,又应明了心之本体是天理,只需涵养这一本体,而不需向外探求。
【原典81】
侃问:“专涵养而不务讲求,将认欲作理。则如之何?”
先生曰:“人须是知学,讲求亦只是涵养,不讲求,只是涵养之志不切。”
曰:“何谓知学?”
曰:“且道为何而学?学个甚?”
曰:“尝闻先生教,学是学存天理。心之本体即是天理。体认天理,只要自心地无私意。”
曰:“如此则只须克去私意便是,又愁甚理欲不明?”
曰:“正恐这些私意认不真。”
曰:“总是志未切。志切,目视耳听皆在此,安有认不真的道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假外求。讲求亦只是体当自心所见,不成去心外别有个见。”
【译文】
薛侃问:“专心于涵养的功夫而不讲求正确的方法,从而误把欲当做理,怎么办?”
先生说:“人必须是知学,讲求也只是涵养,讲求方法也不过是修身养性的手段,不讲求方法只是因为修身养性的志向尚不明确。”
薛侃问:“知学是什么?”
先生说:“且说说你是为何而学?学什么?”
薛侃说:“先生曾教导我们说,学就是学‘存天理’,心的本体就是天理,体察认知天理,不过就是要使自心无私欲。”
先生说:“你既然认识到了这层,那么今后只需要去克制私欲就可以了,还愁什么理欲不明呢?”
薛侃说:“只是怕哪是私欲、哪是天理认不真切!”
先生说:“还是志向不真切。志向真切了,眼见耳闻都在天理上,哪有认识不清的道理呢?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需要借助外界求得。讲求方法也只是体察自己心所见。有自心之外另有一个正确见识呢。”
【解读】
修德是以道德为中心的人格培养。王阳明认为,功夫是一种活动而非仅是知识,涵养德行必须求学讲论,而求学讲论又重在志向明确和真切。志向真切,求学也真切,涵养也真切。这个真切功夫不在心外,而在自己心中的体会和揣摩。否则,自身的境界永远无法提升。
参考资料:《传习录集评·梁启超点校》(九州出版社)、《传习录》(中国画报出版社)《传习录(明隆庆六年刻板)》
�Z�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