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十个冬天围攻你的容颜
在你美的园地挖下深的战壕
你青春的华服,那么被人艳羡
将成褴褛的败絮,谁也不要瞧
那时人若问起你的美在何处
哪里是你那少壮年华的宝藏
你说,“在我这深陷的眼眶里”
这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里的一段,在我看在,用来形容那个苍老和喜悦的拥抱再适合不过了。
稼轩词里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工作迷茫与生活的杂乱使我越来越学得缄口不语,像极了这句欲说还休,记得年少时还能用日记来消解,而今,越发破罐子破摔,任由那些糟糕的情绪堆积起来,不做任何处理。越来越把自己活成一个隐形人。
不甚关心别人的悲欢苦乐,也不愿将自己的情绪宣之于人。一日三餐照常,入睡起床按时。有些明亮的东西慢慢隐没,有些昏暗的东西慢慢吞噬。
终日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有些惶恐,有些不安,纠结复杂的内心活动最后压缩为一声轻轻的叹息,消弭在空气里。
午间吃饭,门口的桂花树与我齐高,四月的桂花已经接近凋零,但还散发着残留的香,两层楼高的枇杷树在一周前被摘下了所有的果子,而今还剩一树的繁叶。沿支架而上的常青藤长势正好。恰好,四月的风,凉的淡泊,而阳光,刚好只负责明亮。按理说,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风景,吃饭应算得上一件赏心乐事了。
可在我看来,只是为了应付下午不会饥肠辘辘的胃。闷声的进行着这场流水作业。直到我被一段笑声惊醒。
那是一段怎样的笑声呢,现在回忆起来,就像一段激昂的进行曲,笑声之余,尽是“啊”、“好啊”这样一类助词。
这还并不足以引起我的兴趣回头去看,当我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又兴奋又感激,像极了节庆里的鞭炮声。
我停下进食的节奏,回过头去,或许是那日正午阳光刚好,逆光望去,不见面容,但见满头银发间跳动雀跃的珍珠,微风呼呼,枝摇叶摆。她拥抱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一样的年纪,花白的头花,更脆弱的身体,“老同志啊,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
这时候,一位同事,漫不经心的在我耳边说了句:“这就是活一天,就有一天的情谊在;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阅历和生活使我低估的这句话。
回头来细细咀嚼,才慢慢知道生命易逝,时光易流,正如同东坡《赤壁赋》中说到:“死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盈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此时这句词正对应我的心境。
那个拥抱不仅仅是对病愈的祝福,更多的是对生命的虔诚,老来的人,多有惺惺相惜之感,更多的情感归属于人最原始的期盼中。对许多事情都看得开,也更容易满足。
世间之大,宇宙之浩淼,个人一时的得与失算不得什么,沉入其中不能自拔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一生的时间很短,欢乐的时间更是在失落的情绪中被击破、消解。
不求一生浮华无忧,不求事事如意,只愿自己不成为扼杀欢乐的那个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