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当时徐小胖回家的时候大嫂已经怀孕，所以他过年前回国的时候，大嫂已经生完小孩子三个多月了。因为添了孙女儿，家里自然也喜庆热闹了不少，徐小胖给家里人都置办了些礼物，高高兴兴地回老家了，父亲见徐小胖总算胖了一些，最是高兴，一到家他又把平时收集的别人发给他的好烟拿出来给徐小胖抽。

“爸，妞儿怕烟，你在房子里不要抽烟嘛！”大嫂看见了笑着提醒父亲。

“你这个人一点不长记性！烟有啥好抽的，都没钱买给小英买奶粉，你还整天烧钱！真是越老越没出息！”妈妈又是徐小胖一进门就开始发牢骚。

“妈，爸抽烟没事，只要不呛着妞儿就行了嘛！”大嫂赶紧笑着劝妈妈，“抽烟也是口福嘛，吃不穷喝不穷的嘛！”

“是哦！我跟你爸这大半辈子，穷了大半辈子！本事学不到，抽烟这些怪名堂倒是积极地狠，肯定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遭报应！”妈妈还是不依不饶，骂骂咧咧出了房间，只是走远了，嘴里嘟囔的内容大家都听不清而已。

“小胖，妈成天都是这样讲话呢！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是装作没听见呢！”大嫂还笑着安慰徐小胖。

“姐说得对！我也是从小在这家里长大的，这情况我肯定是晓得啦！你都不介意，我又怎么会介意呢！”徐小胖无奈地叹气说，“估计是大脑还是有些问题！”

“你是不晓得！我生了妮儿以后，妈是天天都在说女儿不好，天天说有人生两个都是女儿，结果断了后。还说什么生男生女是有讲究的，女的要注意，怀孕的日子要看黄历！天天都是这些话，开始的时候吧，我听着特别难受，慢慢我也习惯了，其实她就是喜欢说，不说这个话题就会说别的话题，反正不管说什么话题，听的人都是难受得很！”大嫂非常淡定，把这些烦人的话当作笑话在讲，让徐小胖觉得也许大哥真是上辈子修了好福分，才能碰到这么好的女人。

父亲突然拿了一叠东西过来给小胖，笑着说，“这都是原来的照片还有日记本之类的，上次收拾房子的时候我看到了，这些东西留到以后都是很有纪念的，放家里说不定哪天就会让老鼠给咬了，或者让你妈给引火了！你收起来回头带到单位去吧！”

“好哦！”小胖站起身来接过东西，随手翻了几页又重新包好，放到了自己行李箱里面，笑着跟父亲说，“我在国外没事干的时候，想家的时候，经常想着要是能带些照片和原来写的东西就好了，能散散闷！可每次回家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一个人在外头肯定孤单，压力肯定大！要学会自己散散闷，我抽烟其实也是为了散闷！都说抽烟对身体不好，那干重活还对身体更不好呢！我不是也在干嘛！你妈老说不让我抽烟是为我身体好，那干重活的时候就不见他说，就是瞎扯蛋！”

“哈哈……”说完父亲自己带头笑起来，小英不知道是看到大家笑还是看到别的感兴趣的东西，也张嘴笑了。

“小胖，过来帮忙一下！”这时大胖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喊，“叫爸也过来！”

原来大胖是在给小胖收拾睡觉的地方，家里还有个他们小时候挤一起睡觉的木头架子床，因为平时没人睡，家里空间又小，都放在柴棚角落里放柴火，知道小胖要回家了，父亲就抽空把那床整理出来放在他们房间一个角落，但是上面的灰土一直没打理。所以大家在吃东西闲聊的时候，大哥已经在打理，准备放在堂屋晚上兄弟两个一起睡。

“你们把床搬到堂屋干吗？这晚上大风吹得多冷啊！”妈妈进步看到父子三个人基本把床都放好了，就嘟囔说，但是三个人都当作没听到继续拾掇，妈妈也就没多说，继续干别的去了。

晚上大哥说怕小胖一个人睡不热准备跟小胖睡，妈妈说晚上大嫂一个人照顾小孩儿照顾不来，于是父亲跟小胖睡堂屋。且两个人睡一头，晚上两人都睡不着，但也不知道聊点什么，父亲睡上一会儿，觉得难受，就坐起来抽烟。

“爸，是身体不舒服吗？”小胖轻声问。

“没得事，你先睡吧！你现在平时抽烟不抽？”

“不抽，有时候一个人实在难受的时候，也抽，但是没上瘾！”

“你工作平时都是干些什么？外国人和我们中国人区别大不大？”

“平时主要是写文件，做记录，都是手上工作，没什么体力活儿。其实外国人也是人，看起来跟中国人肯定是不一样的，说话啊、吃饭啊、风俗习惯啊都不一样的。但是时间长了，搞清楚他们生活习惯了，其实也就那样，都是人，都要吃饭穿衣服过日子！”

“其实我一直想，有机会的话，去天安门看看，说是毛主席没有下葬，还可以看，想去看看毛主席到底长哈样！”

“想看，我可以带你去啊！北京又不远！我这两年都不会出国，等地里活儿不忙了，我们找个时间去玩一下！”

“算了吧，等几年心闲些吧，眼下这情况哪有时间哦！”父亲笑了笑，“工作上的事，你自己要把握好，我们帮不到忙，也不想多问，家里的事你别太操心，别听你妈成天瞎嚷嚷，你们小的时候那么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压力肯定大，也要学会给自己宽心，高兴也是一天，难受也是一天！人一辈子就那么回事，争强好胜没啥意思，关键还是要活得自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啦！”

“其实在现在的单位好好干，养家糊口问题也不会太大，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我想改变我们家这整个情况难度太大了。”徐小胖叹气说，“工资不高，但是花销还不小，说实话我根本存不到钱。其实现在大学毕业工作和打工也没什么好大区别，还没有打工来钱来得快！我有时候在想，当时没跟大哥二哥一样去打工，读书考大学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为啥说走遍天下书为贵不？就拿你爷爷来说，如果当年他有文化读了书，别说读大学，只要有些文化，你爷爷当时混个地市级的官当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说你爷爷当了地市级官，那我们老徐家肯定不会是现在这光景。”父亲笑着说，“就拿你现在说，你能在城市立下门户，将来你的孩子就不会再回我们这穷山沟了，而且有了你的示范，到时候你大哥二哥的孩子肯定也会努力往外走，虽然从目前来看，你读这个大学没什么意思，但是等过个几十年回头看，那一定是有用的！”

“嗯啊！”徐小胖没想到父亲把这个问题想得比自己还透彻，心里自是宽慰了不少，便准备睡觉了。父亲也干一天农活累了，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也许是父亲的呼噜声太吵，也许是徐小胖心里的事儿太多，他当晚又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半夜几点了，徐小胖刚刚睡着，就听到母亲来叫父亲起床去地里干活，大概是怕吵到他，声音很小。徐小胖迷糊中也没理会，就睡着了。感觉没过多久，就听到母亲在外面骂骂咧咧，大意是说都太阳晒到门口了，也没人起床收拾做饭喂猪，要不是两个老不死的，这一大家子准备饿死算了。这些话当然是骂给大胖两口子听的。所以听到骂声，大胖悄悄起床了，出门对妈妈说，“喊啥哟！这才几点呢？女儿昨晚上闹半夜不睡，我们才睡着也没多一下会儿！地里就那么点当紧活了，我和爸加点紧，几天就弄完了，要你干着急啥哟，真是的！”

“生个球女娃子，你还当个金宝卵啊！”妈妈语气明显对没生孙子特别不满，“女生外向，那是账主子，是给别人家白养的！从出生到现在，每天都要哭死一样地哭，一看就是要账的！”

“妈啊！”徐小胖从床上起身大声喊了一句，“你就那些干啥哟！你哪儿来那么多怪话哟！”

“我又没说你！”妈妈进屋放什么东西，顺便回了徐小胖一句。

“你说这样的话，嫂子听了多难受啊，现在都什么社会了，男孩女孩儿都一样的啊！再说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儿，等他们长大了你们早老了，对你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呢？就不能少说两句闲话吗？”徐小胖起床后，凑到妈妈跟前打算劝劝她，“大哥喜欢得跟啥一样，你何苦要说多余的话得罪人呢？我们家这条件，大哥能成家已经阿弥陀佛啦！你别不知足！再说了，现在农村还可以生二胎啊，想要个儿娃子，到时候再生一个不就行喽！”

“就他们两口子懒的那样子，能把一个养活就不错了 还生个啥哟！”妈妈根本不服劝，“再说了，生那么多孩子干啥？当祖宗供着，要那么多祖宗供得过来吗？我们当初养你们兄弟三个真是没日没夜地干活，现在你们一个个长大了，有什么用？你大哥现在这样子，一家子人还指望我们养活呢！你二哥就更别提了，就算没生养过他，去上人家的门，这两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也没往家里打一分钱！还有你也是一样的，家里农活能指望得着你不喽？屋里的花销能指望你不喽？一个个都是账主子，上辈子做多了恶，这辈子还债啊！”

“二哥不是说这两天带媳妇儿回来跟家里人都见见面吗？没跟你们说吗？”徐小胖转移话题说，因为他知道想不要妈妈说难听的话只能是转移话题。

“要死回来了肯定要打电话喽！”妈妈仍然火气很大，“他上人家的门，带回来看个啥呢？生的孩子将来要跟人家姓的啊，丢祖宗的脸啊！你二哥还有脸带那个臭婆娘回来做啥哟！”

“你这人说话真是不积口德，哎哟！”徐小胖快崩溃了，“人家二哥不回来你也骂，人家回来你也骂！你骂我们弟兄三个也算了，我们是你生的！两个嫂子也没得罪你，你说那么难听的话做啥哟？”

“你们哪是我生的呢？你们不是天上掉地下冒的嘛！你们不是自己个长大的嘛！”妈妈又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算了，不跟你说了！”徐小胖说完便走开了。妈妈还在那儿低声骂着，也听不清骂谁，骂些什么。徐小胖见大嫂把小侄女儿穿好衣服抱出来了，便接过小英逗着玩儿。

“姐啊，你可别跟妈计较，她一直是这样的，说话不怕人疼！但是她为了这个家和我们弟兄几个都是尽心尽力的呢！”小胖抱着侄女儿，大嫂得空赶紧梳洗，小胖旁边劝了几句。

“不会的计较的！放心吧小胖！你大概不晓得，我妈妈死得早，我小时候多想有个妈妈能在家，哪怕骂我打我都好！歌不都唱了嘛，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嘛！”没想到大嫂倒是看得开，“妈也不是天天这样的。平时对我对小英可好喽！主要是胖胖不听劝，硬要去上别人的门，而且还说不管家里同意不同意，最近会带老婆回来跟家人见个面，愿意接受，就当作亲戚来往，如果不愿意，就算是见最后一次面喽！妈妈为这事哭了好几回了都。我劝她，她还骂我想独占家产，恨不得你和胖胖永远不回家！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呢？你大哥的脾气你也晓得，更不可能有这种想法啦！”

“妈也只是那么一说，我们不会往心里去的。”徐小胖长长叹了一口气，大概样子很搞笑，小侄女儿竟然看着他笑了。

徐小胖本来白天一直琢磨着要不要想个办法劝劝胖胖别硬碰硬，别急着带老婆回家，让彼此都难堪，可当天晚上妈妈竟然跟他讲要准备红包给胖胖的老婆，让小胖多安排点儿。

“我和你爸手头上也没钱，正好你这次回来给了我们4000块钱，正好我和你爸每个包2000就行了。你大哥刚生孩子，这两年也没出门，手头上更紧张，他们想怎么安排随他们自己考虑，你不一样，你上学一直以来你二哥可没少出力，你现在也没谈对象，这次你至少也得包个5000吧！这样你二哥在别人家也能抬得起头来！”

“可是，我手头上现在没那么多钱啊！”徐小胖轻声说，“我的工资也就那么点钱，我要还助学贷款，我要每个月给家里打钱，我基本工资就没剩下了！国外的补贴工资都还没发，我回来这没几天，我已经花了小一万了！你自己算一下，给你和爸4000，给小英2000，给家里买东西零碎也花了小2000，这两天都叔伯长上和姨娘舅舅家里不得去一趟，至少都2000多吧！别说5000，我现在想凑够1000都难。”

“你说你这上班上什么意思呢？怎么着也得想想办法，人家第一次上门，后面还要来往的呢！你总不难眼睁睁地看着你亲亲的二哥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吧！”

徐小胖知道妈妈说得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也知道他的困难说再多也没意义，就悄悄跟同事借了10000块钱，第二天去走亲戚顺道取了回来，也没跟妈妈说。

又过了两天，徐胖胖如期带着老婆回家了，这胖胖本来就生得标致，这老婆也特别般配，而且两个人在大城市混迹多年，收拾得也很齐整时尚，村里和亲戚们是一片赞叹，甚至有邻居说，“这徐胖胖更像是大学生锦衣还乡，这徐小胖每次回来还是那土里土气，跟打工的一样。”

既然大家都是一片赞扬，妈妈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一见面，妈妈和父亲如约每人给了2000大红包，大哥大嫂每人给了1000的红包，徐小胖给了5000，虽然徐胖胖不停推辞说一家人没必要给那么多，但是老婆接都接了，多说无益。徐胖胖果然聪明，趁着热乎劲儿没过，就跟家里说了后面的计划：过年的时候，会在女方家里搞个订婚仪式，到时候让小胖跟大胖去一下就行，结婚应该没那么快，等他们把房子安顿好了再定时间。不过胖胖老婆说了一个重要信息，说是跟她父母商量好了，将来他们会生两个小孩儿，如果第一个是女孩儿，就姓徐，第二个是男孩就姓柳，如果第一个是男孩就姓柳，第二个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姓徐。说了半天，大家听糊涂了，徐小胖毕竟是大学生，就翻译总结了一下，“二嫂的意思是说将来一定要生两个小孩儿，如果只有一个男孩，男孩就必须姓柳。另外不管是男孩女孩儿都可以姓徐！是这样吗？”

胖胖连连点头认可徐小胖的理解，但好像听明白之后，妈妈和父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徐胖胖怕时间长多生事端，只呆了两天就赶紧走了，其中还有一天是走亲戚。徐小胖在徐胖胖走第二天，又给了妈妈和父亲每人2000块钱，装着剩下不到1000块钱返程回单位。

路上他不停回头细看从小长大的地方，他突然觉得不舍，从来没有觉得这片山这方土这条路如此亲切。虽然这次回家并不怎么喜悦，但是毕竟大哥生了女儿，二哥婚事也有了着落，可谓是双喜临门。其实应该说是是三喜临门，只是他挂职党群部门到底是不是喜，他自己目前也判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