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来

  “非常感谢诸位能来参加此次的时装展，如各位所见，这一季度的主题是怀旧......“

　　 T台上顾沫发表了一番解说，在隆重的掌声中结束了此次的秀展。主持人宣布结束之后，顾沫从舞台一侧推到了后台。

　　”顾沫姐。“后台里的模特们看到顾沫都友好地同她打招呼。

　　”你们辛苦了，此次的秀能圆满地结束多亏了你们，谢谢了。”顾沫有礼的致谢让这些模特们对她更加有好感，几个男模甚至还开起了玩笑，询问她有没有男朋友。顾沫笑着道没有，众人更是兴奋不已，嚷嚷着要顾沫在几人中选择一个。顾沫正有些不知所措，助理的到来解救了她。

　　“顾沫姐，有一位潭先生想要见您，他此刻正在休息室，请问您要见见他吗？”

　　听到潭先生三个字时，顾沫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说完，顾沫在众人失望的目光中转身离去，身后一群模特泄气地坐回椅子里。

　　推开休息室的门，在看到里面坐着的男人时，顾沫握着门把手愣在了门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听到开门声，潭洛抬起头来。待看到立在门口的顾沫时，原本冷漠的面容上漫上了一丝浅笑。

　　“沫儿，你来了。”

　　记忆中的声音就这么在屋子里响起，记忆中的人就在她面前。顾沫叹了口气，走进屋里反手关上了房门。在潭洛的注视下，顾沫坐到了他对面，两人隔着桌子打量对方。不管是顾沫还是潭洛，都惊讶与对方的变化。顾沫没有想到时隔六年两人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当下认命地移开目光，嘴里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潭哥哥。”

　　听到她像小时候一样叫自己，潭洛眼里的笑意加深了。“我还以为六年不见你已经把我忘了，沫儿，你长大了。”

　　顾沫一言不发地听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当初任性离开的人是她，没有一丝犹豫地就同过去断了联系。对于他们，顾沫是愧疚的。

　　“沫儿，六年了，你离开的够久了。你不觉得这样对我们来说太过残忍了吗？”

　　潭洛的话在顾沫脑海里炸开，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什么时候，潭洛收起了笑容。与其虽然温柔，但是顾沫还是听出了责怪和悲伤。

　　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个人都各自沉默着。潭洛端起桌上的咖啡不紧不慢地喝着，看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沫，他也不着急。潭洛知道她需要时间，一个让她做出决定的时间。

　　六年前，顾沫还只有18岁，高考刚结束。18岁对于顾沫来说是一场噩梦。那一年，顾家的企业因为资金问题破产了。顾民笙，也就是顾沫的父亲在公司倒闭后的两个月一病不起，最后离开了人世。父亲的离世沉重地打击了顾沫，但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她的母亲，那个在她记忆里那么温柔，和父亲那么恩爱的母亲啊。竟然在父亲死后没多久，就同潭洛的父亲走到了一起。那一刻母亲脸上的那意味着幸福的笑容刺痛了顾沫的心。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一直以来看似恩爱的父母，其实都只是她自以为的那样。他们相敬如宾，却各自都有自己深爱着的人。那一年，她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失去了大小姐的身份，以及那个点亮了她少女时期的人。

　　连番的打击让顾沫只想要离开，她只身一人去了巴黎，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一待就是六年。这六年里，潭洛和她的母亲董茉云甚至是潭泽林都找过她几次，求她回家。但是她都拒绝了，并且无礼的要求他们不要再来找她。六年过去，一直到潭洛这一次的到来。

　　“沫儿，回家吧。董姨很想你，我们都很想你。”

　　潭洛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也打断了顾沫的回忆。想到六年未见的母亲，六年为归的家以及每一个等着自己的亲人朋友，顾沫只觉鼻子一酸，泪渐渐涌了上来。

　　是啊，她走得够久了。任性了六年，该回家了。

　　顾沫抬起头，笑着看向潭洛，眼泪却流了下来。她点点头说：“哥，带我回家吧。”

　　潭洛松了一口气，走到她的面前，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好，哥哥带你回家。”

　　顾沫笑着投进他的怀里，潭洛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这个妹妹终于愿意回家了，这下董姨该放心了。

　　坐在回S市的飞机上，顾沫没来由的紧张和害怕。一旁的潭洛见她低着头，放下手中的文件开口道：“你要是现在想要反悔也没有机会了，飞机已经起飞了。”

　　“我没有想要反悔，我只是有些害怕。怕妈妈不原谅我，怕她会怪我离开这么多年。”顾沫低着头，声音低低的。

　　潭洛笑着说：“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不是走的很坚决吗，还不愿意回来。“闻言，顾沫苦笑着，并未说话。

　　”你放心吧，董姨从来没有怪过你，她一直都在等着你回家。“潭洛说着递给她一张照片。顾沫接过照片，只一眼就愣在了那里。照片里是潭洛和一个小男孩，看着小男孩和潭洛酷似的眉眼，顾沫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不太敢相信。

　　”他是我们的弟弟，潭洺。“潭洛开口印证了她的想法，”你离开后一年，董姨便有了小洺。但那时你的离开深深的打击董姨。董姨怕你恨她，终日以泪洗面，甚至想过打掉小洺。但后来在我父亲的劝说下，小洺才能够来到这个世界。我父亲想要对外公布小洺的身份，也想要给董姨一个名分。但是董姨说没有你的同意，她绝对不会嫁给父亲，也一直不同意给小洺上户口。如果不是小洺到了上学的年纪，现在依旧还是黑户人口。“

　　听了他的话，顾沫由心底生出愧疚。不仅是对于董茉云，还有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她的任性，却要连累到一个孩子。

　　飞机稳稳地降落在S市的机场，顾沫与潭洛走出机场。看着已经认不出来的家乡，顾沫感到即熟悉又陌生，顾沫深深地吸了口家乡的空气。

　　“还是家乡的空气好。”顾沫喃喃自语着，甚至伸出手感受风吹过自己的手指。潭洛见她这个样子，不禁笑了。他满眼的宠溺，拍拍她的头，温柔地说：“好了，该走了。”顾沫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人坐进车里。车子启动朝着一个方向融入了高架上的车流中。

　　车子驶进一片别墅区，进入了潭宅的前院，两人拿了行李下车。远远的，顾沫看到了一样东西，眼睛一亮，加快了步伐。那是一颗树，树上挂满了木牌。顾沫抬头看着这棵比记忆中高了许多的树，树上的木牌也比她走之前多了许多，她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树干，顾沫转头看着潭洛，声音有些哽咽。“这么多年了，这棵树竟然还在。”

　　风吹过，树上的木牌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顾沫的注意。她伸手捏住一块木牌，定睛一看不禁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很新的木牌，才挂上去不久的。上面写着，‘沫儿，快回家吧，妈妈想你了。“这是董茉云写的。看着木牌上的字迹，顾沫轻轻唤出声”妈。“

　　风吹开一旁的一块小木牌，只见上面画着两个小人，一个小男孩还有一个稍大的女孩子。男孩旁写着洺儿，女孩旁边写着姐姐。这块木牌毫无疑问是潭洛画的，稚嫩的画触动着顾沫的心灵。她再看向其他的木牌，有潭洛的，叶薇薇的，还有很多很多，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人的。但每一块都无一例外的是在呼唤她回家。

　　眼泪就这样滑落下来，一旁的潭洛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她按进怀里。顾沫再也忍不住地在他怀里无声的哭起来，积压在心里的思念和愧疚在这一刻蔓延开来。

　　潭洛轻轻地拍着顾沫的背，目光落在这棵挂满牌子的树上。这棵树原本是种在顾家古宅里的，是承载了他们和顾沫无数回忆的东西。那时顾家，谭家，叶家，还有周家交好，几家的孩子自然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无论是哪个孩子过生日，都会在这棵树上挂上一个牌子，写上自己的愿望，其他的人就会想办法去帮他实现。后来，顾家的公司在几家努力之下依旧无法逃脱破产的结局，顾家老宅被拿去抵债，顾沫也无法承受地选择离开。潭洛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力留下这棵树，把它移栽到了潭宅，也算是保留下了顾沫生命中一件宝贵的东西吧。这六年来，牌子上的心愿就没有改变过，都是希望她早点回家。

　　汽车引擎的声音传来，隐约还有小孩子清脆的声音。

　　潭洛在顾沫耳边柔声说：”应该是董姨还有小洺回来了，走吧，去见见她们。“

　　顾沫抬起头，擦去眼角的泪水，点点头有些尴尬地看着潭洛湿了一块的白衬衫。潭洛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肩头。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顾沫的头，打破她的尴尬。”走吧。“说完，潭洛率先向前走去，顾沫调整了一下情绪，跟了上去。

　　临近主屋，就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孩子的声音，还有董茉云的笑声。潭洛率先进了屋，屋里的小家伙一见到潭洛便扑了上去，喊到：“哥哥，你回来了。”

　　潭洛蹲下身，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在他的耳边神秘兮兮的说了几句话，只见潭洺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向门外窜去。屋子里的人都感到奇怪，董茉云虽然也好奇潭洺怎么就跑了出去，但是她没有多问，这个孩子古灵精怪的，却尤其听他哥哥的话。而且她现在更在意的是潭洛是否见到了顾沫。

　　潭洛走进屋内，和佐森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坐到董茉云一侧，礼貌地开口：“董姨。”

　　董茉云笑着点点头，温柔地拉着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潭洛回答今天。董茉云连忙吩咐保姆多加几个潭洛喜欢的菜。

　　“洛儿，你在巴黎有没有见到沫儿？”董茉云迟疑着还是问出口。潭洛点点头，将自己参加顾沫时装展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但是并没有说顾沫已经回来了。

　　听到顾沫已经能够举办自己的个人秀展，董茉云欣慰的点点头。这孩子和她父亲一样，都是有能力的人。但同时她又感到难过，既然洛儿已经见到了沫儿，却还是一个人回来的，看来，沫儿还是不愿意回来。沫儿一定是还在恨着她吧......

　　见到董茉云情绪低落，一旁听着两人说话的佐森正准备开口安慰董茉云，但他对面的潭洛却对他摇了摇头。他虽然奇怪，却也没有说话。

　　屋外，顾沫原本紧跟着潭洛，但是当她看到越来越近的屋子，听到屋子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时，她突然失去了进去的勇气，只能停在原地看着潭洛走进去消失在门口。

　　正当顾沫还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在看到顾沫的那一秒，立刻朝着她跑了过去，扑上去抱着她的大腿。顾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她低下头看着这个只到自己大腿这么高的小男孩，他正一脸兴奋地盯着自己，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明亮的的光彩。

　　“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原来哥哥真的没有骗我。”

　　 顾沫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地笑着道：“你就是潭洺吧，是我的弟弟。”看着眼前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一想到之前潭洛说的话，顾沫就忍不住地红了眼眶。因为自己的任性，这个孩子一开始没有合法的身份，他本可以一出生就得到最好的，终归是她亏欠了他的。

　　”嗯嗯，我是姐姐和哥哥的弟弟。哥哥一直给洺儿看姐姐的照片，今天终于可以看到真的姐姐了，洺儿很开心。“小小的孩子，眼里写满了高兴，如此的天真可爱。“姐姐，妈妈在屋子里等着呢，哥哥让我把姐姐带进去，我们快进去吧。”

　　“好，姐姐和你一起进去。”之前的紧张害怕仿佛顷刻之间消失了，这儿是她的家啊，有母亲，有哥哥，有弟弟，是一直在等她回去的地方啊。顾沫站起身牵着潭洺小小的手向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