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初一那会,男孩子都时兴认大哥,什么翘课啦,打群架啦,泡妞啦,没一帮兄弟跟着,简直弱爆了。
而女孩子,时兴认哥哥,不管是情哥哥,还是义哥哥,只要在关键时刻能站出来保护自己,威慑到自己不愿接受的其他挑逗的,都是好哥哥。
这种风靡一时的结拜行为,就跟人人都唱《老鼠爱大米》一样流行,假若你冷不丁唱一首《涛声依旧》,身边还没个大哥,嗯,你很有可能就是要被抛弃的那类咯。
我经常唱老歌,那时钟明也还没看上我,所以我第一时间给自己找了个哥哥,还别出心裁的一口气认下了八位师父(有两位是小学已经认好的)。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胆小啊,怂啊,怕被有大哥的揍啊。
那些年,哥哥教我打双扣,我一出错牌他就骂我,有时我还给他气得直接甩牌走人,不过那些年岁的情感倒是心真意诚,自中考别后,我跟哥哥也就渐渐生疏了。
至于那八位师父,初中还没毕业,就已被我忘去五个。为什么会忘得那么快,还真不好意思说,啊,说吧,天,是因为我忘记当时脑袋一热,认下的究竟是哪八个了。
小学流行夏日夜晚摸着月色到田里夹黄鳝,我没有作案工具,肖军和肖心明俩人一起做了一个黄鳝夹子送我,我从此也就认下了这两位师父。
啰嗦了半天,终于引出了我想说的,我的二师父——肖心明。
(貌似前六段都是废话呀)
我与二师父从幼儿园起,直到初中毕业,都一直在一块,一块念书,一块长大。
小学时,二师父其貌不扬,家境贫寒。他终日跟大师父和另一个姓肖的小子混迹在一起。我们称“肖家三剑客”。那时我们经常一起放牛、放羊、割草、砍柴。
因为我和师父,不,和所有的孩子享受的是同一片星空,脸上罩着的是同一层稚嫩的神色,都是清贫家的孩子,所以没觉得师父哪里与众不同。
师父之所以能做我师父,是因为他会做黄鳝夹子,并且帮我做了。
初中时,二师父其貌不扬,家境贫寒。大师父也辍了学外出打工,三剑客还剩俩。
学校在镇上,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我们的家在山顶,每天上学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这种话了,所以我们那里的默认模式是:夏日走读,冬日住校。
夏天日照时间长,可以每天放学打打闹闹玩回家,我的二师父每隔几天还会来帮我挑一次水,(我家只有我和弟弟妹妹)有时我家的水缸都被师父的一把子力气灌满了,太阳都还眷恋着不肯下山。
冬天日光短,寒气长,我们必须得在镇上租房住,因为有时还没放学,天已然漆黑一片。可二师父怎么也不住校,不管刮风下雨,只要一放学,背着书包就往家跑,就为节省一学期五十块的租房费。
师父的成绩一直很差,差到没人能注意到他,就如同没人注意到他平凡的长相一样,可师父初中的物理成绩却突然发光发热起来,师父说:“老师有趣,而且什么杠杆原理、惯性定律,不都是来源于生活吗。”
我确定是生活教会了师父很多。哼,生活真偏心,只教会我谈恋爱。
初二换班主任,我每学期的助学金没有了,老师也爽快:“像李欣这样的富贵家庭,怎么还好意思领助学金?”我说:“不领可以,但领我那份的那个人,只能是肖心明。”
我为师父争取到一年二百块的助学金,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在熠熠生光。
其他的师父都是浮云,因为二师父的勤劳、勇敢、质朴、懂事,我在心里认定了这个师父。
之后我读高中,师父念的中专。师父依旧相貌平平,家境贫寒。
师父后来的生活就精彩了,新疆西藏、广西广东,四海八荒、天南地北,都有师父的脚印。后厨、前堂、工地、工厂……三百六十五行,除了高精尖,师父基本都涉猎过。
我知道有一次,他来成都工地修高架桥,把力气都卖完了,最后也没讨到工资,不得作罢回家。
那日送师父去火车站,我太困了,就靠在师父肩上睡觉,我觉得那种感觉特别的踏实。
像依偎在亲人身旁。
现在我们老家快成荒山了,败落得没有一点生气,可师父家的烟囱一年四季都有腾腾热气往上窜,他的爸妈从来没外出过——当年没有,现在也没有。所以师父在外闯累了,就回家。
师父在家放羊,放很多很多的羊,现在的羊儿可欢畅啦,广阔天地呀。师父每次都会待上几个月,等养精蓄锐好了,来年又出发。
近一年,师父没出远门了,也好久都没给我打电话,后来才听说,师父找对象了,就跟本队的一个小姑娘。
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姑娘。
六月初三是师父的生日,我给师父打电话,是那个姑娘接的,带很重的家乡口音,说他不在,我让他回来给我回电话,他也没有回。
今年闰六月,又是初三了,我又给师父打电话(已是五天前的事儿了,拖更真要命啊!),又是那个姑娘接的,她说他要凌晨四五点才会回来,我让她转告他,等他空了,务必给我回电话。
五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
还好没有回,我翻了下日历,那天是六月初五,根本不是初三。